“有毒可燃气体？”沙蓝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呆立在原地。
“是的，不过这种气体需要非常高的温度才能点燃。军方已经把检测结果传给了所有特勤员指挥者，但是大多数特勤员已经深入，撤离仍需一些时间。”
“……”
“沙蓝？”
……
“沙蓝！听到请回答！”
“哦，抱歉。想了点事。”
沙蓝也不清楚方兰究竟叫了自己多少次自己才终于回神。
当下，明显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他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深吸一口气：“尸姐，你还没有放弃任务目标吧。”
“……”
“我认得出死在你刀下的人，这些尸体还是温的。”
“你又回到负二层了？”
“回避我的问题是没用的。让所有人撤离，自己独自去寻找任务目标。这就是你的计划？”
虽然自己相信方兰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实行这么可笑的计划，但问题是瞬息万变的形势随时可能让她所谓绝对的把握消失。
通讯器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尸姐，我之前进行破坏敌人电力网络的行动时，发现这座实验室通过一种极不稳定的反应堆供电。”
“反应堆？”
“我之前破坏了一个，但是我不清楚具体还有多少。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一旦室内环境温度超限，反应堆将会失控发生爆炸。”
“你似乎没有向我报告这个消息。”
“抱歉，之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是现在时间紧迫。这种反应堆爆炸的威力并不大，但是，那个瞬间足以达到点燃气体的温度了。”
“连环爆炸吗？”
“是的。这个地下实验室甚至是悬挂式结构，如果发生爆炸，最坏的情况甚至不是夷为平地。”
“因上部承重点破坏落入深渊吗？”方兰自己补上了沙蓝最后想说的话。
“那意味着生还机率为零。尸姐，这次任务我们已经失败了，但是如果我们还有重要的人在这里消失，那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你居然在尝试说服那个老顽固。”正在一边研究地图的卡卡小声嘀咕着。
沙蓝尴尬地笑了一下。他认识的成功说服了方兰的人也就只有桃雨那个机灵鬼了。
“我找到了一些可以减缓毒气释放的线索，说不定能争取一些时间。尸姐，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
说完，沙蓝也没有等待回复就挂断了联络。
“出发吧，我已经找到抑制室的位置了。”卡卡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没有标注的普通房间。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看了一眼地图就找到了？”
“呃，不是吗？”
“蠢货。在你发愣的那些时间里我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
沙蓝可以确定自己发愣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分钟。
跑得快还真是任性啊。
沙蓝心里还这么想时，他就已经双脚离地飘飞了起来。
沙蓝强忍住吐意，只感觉自己体会到了当初大小姐去拟战战区捞人的时候那些可怜鬼的悲惨遭遇。
“到了！”
时空混乱在卡卡的宣告下结束。沙蓝晃悠着走向那个有些隐蔽的身份读取装置。
他剩余的源能姑且还能让这个装置再运作一会儿，不过要像之前那样强制侵入是不可能了。
卡卡打手势让沙蓝戒备，自己则是勾下身子将身份卡按到了识别区上。
嘀！
原本看似无缝结合的墙壁突兀地裂开了一道缝隙，同时一股浓重的气味也从其中喷涌而出。
“这东西多久没人维护了……”
沙蓝当即就辨认出这气味就是正在地下实验室扩散的气体。
“咳咳！咳！”
“你这是？”卡卡看到沙蓝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
“没，没事，这儿的味太重了。”
抹去嘴角的血液，沙蓝迅速扫视了一遍房间。突然，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瞳孔骤缩。
“那个应该就是控制台吧，我去看看。这里没人防守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卡卡刚要行动就被沙蓝拉住了。
她疑惑地看向沙蓝时，却发现沙蓝异常警惕地看着控制台的方向。
她再度确认了一遍，依旧没能看到人影。
此时，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叮当！
刀锋相撞声入耳，卡卡终于明白了沙蓝警惕的理由。
她刚才抽出双刀格挡了敌人的攻击，但是她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躲开！”
沙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卡卡没有多想就侧闪开来。
轰！
光芒照亮黑暗的同时，也引发了爆炸。
敌人的身形也随之显露出来。
“光学迷彩？”卡卡惊异地看着时隐时现的敌人。
猛击者的威力足以破坏这里大部分的墙壁，但是正面击中敌人却未能对其造成多少伤害。
几乎耗尽了源能的沙蓝无力地靠向身后的墙壁，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这东西不是人！是进行了特殊源力改造的机器人！”
“特殊源力？！”
特殊源力，是不在五色源力中的源力类型。
由于夜视能力本质上是自身依靠源力感知形成的模拟视野，简单来说，就是将眼睛改造使其拥有类似源控摄像头的功能。虽然在夜视状态下依然可以看到特殊源力持有人，但是如果对方同时拥有光学迷彩，那么就将在夜视中隐形。
眼看光芒淡去，敌人即将再次消失时，卡卡将随身携带的照明弹扔出。
微弱的红色光芒再次照亮房间。
“还好它的迷彩涂层坏了，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沙蓝听出这个敌人对卡卡已经不再构成威胁，支撑自己的那口气也松了，身体顺着墙壁软倒下去。
五彩纷呈的世界再次侵入了他的所见的现实，沙蓝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能肯定的是，一旦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立刻就会被拉入这个看似美好实则会万劫不复的世界。
然而，那对他来说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身体变得轻巧，脑袋也不需要继续思考，呼吸也不再会痛苦。
一切折磨都将会远离。
沙蓝不由地向那片纷繁的世界伸出了手。
“醒醒！”
轰雷一般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他的手突然被另一支带有凉意的手死死抓住。
那个美妙的世界远离了他，他看到了微弱的红色光芒、晦暗阴森的房间、已经不再动弹的奇怪机械以及女孩焦急的脸庞。
“你差点就挂了。”卡卡甩开沙蓝的手。
“解决了？”沙蓝有气无力地说。
“算是吧。”卡卡有些心痛地摸了摸刀身多出来的缺口，然后将其收入鞘中。
“剩下的只能交给你了，我现在已经爬不动了。那个东西能动说明这房间里有备用能源，如果是你的话重新启动控制装置应该没问题。”
“嘁。果然指望不了你。”卡卡撇下沙蓝走向控制台。
沙蓝已经没有力气反驳卡卡了。他静静地靠着墙壁看着卡卡摆弄那个控制台，她的动作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迅速。
“沙蓝！能听到吗？”
“尸姐啊，你说吧。”
“刚才我们的最后一支队伍已经成功撤离了，现在你在什么地方？我来接应你。”
“我？我正在爬管道，不用接应了。其他特勤员组织的情况如何？”
“已经撤离了一部分，但是一些深入的人员撤离还需要一些时间。”
“让他们抓紧时间吧，反应堆现在随时都可能爆炸，那时他们就是被救出去了也是个死人。”
“收到。”
通讯挂断之后，卡卡狠狠砸了控制台一下。
沙蓝看到，那些本来用于释放毒气的排气窗接连关闭，很快，沙蓝就感到毒气的浓度增长停止了。
“可恶！只抑制住了一部分，下面几层的抑制设施已经坏了。”
“嗯，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离开这里。”
卡卡的目光明显黯淡了下去。
分明已经为特勤员争取了这么大的机会，却还是在责备自己么？只能认为，卡卡或许将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视作了自己的责任。
沙蓝叹了了口气。
“我很佩服你那过分强烈的责任感，不过，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再考虑这些责任吧。”
如果命都没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自然也就无法承担了。
世间的责任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减少，自己擅自因为这些无聊的原因死了，那才是在增加别人的负担。
沙蓝很想这么说，但是他不想招致卡卡的厌恶。
“哈？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卡卡的目光仿佛是在观猴，先前的黯然已经消失无踪。
“奇，奇怪？”
沙蓝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就是有人觉得他奇怪。
“逃了任务最后什么也没做成，爷爷他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啊啊！”
想到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悲惨结局，卡卡把自己本来就如同一团乱麻的头发抓得更乱了。
“……”
“算了，先把你这家伙带出去再作考虑！”
还好她还有点良心，自己源能几乎耗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陪她继续折腾下去了。
“诶？”
本来认为自己又要被像带包袱一样被夹在腋下带走的沙蓝发现自己已经被扛了起来。卡卡强劲的力道加上恐怖的速度差点让他的脊椎折断。
看来是多虑了，这家伙哪来的良心这种东西。把自己卷进来不说，他好歹作为辅助她进行任务的功臣，最后撤退居然就享受这种待遇。
好吧，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负二及以上的毒气排放已经停止，至少让正在撤离的特勤员不至于因为吸入过多死去。然而，如果敌人这个时候……
“警告！反应堆失控，请所有人员立刻进行避难。预计剩余时间，五分钟。”
好像，来不及了。
“你好像撑不住了。”
分明听到了只有最后五分钟撤离时间的消息，但是，卡卡的速度却明显降低了。
持续维持高速度对于卡卡的消耗也异常巨大，即使她拥有异于常人的四节环的源能也不可能挺住，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你在负重时维持高速状态会呼吸频率太大提高，现在你已经中毒了吧？”
“要你多嘴！”
“我多嘴只是让你考虑一件事。在到达地上层时放下我，那样你就可以成功脱离。”
“你姐姐我用不着你的献身精神！”
这种时候都要占他点便宜……
“献身个屁！这是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咳咳！”
卡卡像是抵触沙蓝的话一般突然提速，猛烈的罡风立即让沙蓝闭上了嘴。
然而，卡卡的意志虽然强大，但是，她身为蓝色源力拥有者，消耗源能的同时就意味着精力的消耗。大脑的深度疲劳是无法用意志去弥补的。
“预计剩余时间，一分钟。”
机械音再度响起时，卡卡的速度也再度降了下来，而他们刚刚到达地上层。
“听着！我们姑且阻止了一部分毒气排放，爆炸的冲击深度有所缩减，加上我能够一定程度上抵御辐射带来的次生灾害，我肯定可以活下去的。之后再把我挖出来就是了！”
沙蓝想到的从来不是牺牲，至少现在，他还不打算去死。他最后的源能可以用来抵挡来袭的第一波烈焰，之后，就不再有致死因素了。
但是，卡卡作为先锋之翼的重要人物之一，不能死在这里。
不过，卡卡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或者说，她现在确实已经听不到了。沙蓝只能听到她在无意识地嘀咕着什么。
“十秒钟。”
快到出口了！
莫非来得及？现在卡卡依然有着普通人冲刺的速度，剩下几十米的距离应该……
就在沙蓝燃起了希望之时，巨大的震感突然传来。
爆炸时间终归只是预计，提早一些大概并不奇怪。不过，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地动山摇到来的同时，还有一股恐怖的热浪。
沙蓝正想要用上最后所有的源能去抵御这股烈焰，却突然感到身子一轻。
这是要死的前奏？
不对！这是卡卡把他扔出去了！
虽然感到全身传来的烧灼的痛楚，但是，感到痛了，说明是死不了了。
沙蓝的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他的疑问上。
在教会的威胁到来之时，卡卡对于先锋之翼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全力保证自己安全和救一个短期不会有太大用处的特勤员这两个选择之间，卡卡应该能掂量清这其中孰轻孰重。
卡卡为什么作出了这个对于先锋之翼来说最次的选择。
卡卡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次，我一定会救你。”
她最后好像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