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快撑不住了！”九剑焦急的声音响起。
确实，那个控制者脱离了战场，失去控制的实验体也失去了战斗的章法，只知道疯狂地向他们突击。
但是，他们也失去了一个可以抵挡正面压力的队员。
夏严力竭之后，无法再支持双持武器进行压制射击。
失去了他的压制，这半边的压力全部降临到了这边唯一一个武士九剑身上。
他虽然确实了得，但是做不到尸姐那样以一己之力抵御半数的实验体。
“沙蓝，听到请回话。”
方兰再一次发出联络。
那边的联络器开着，但是没有任何响应。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队员的惨叫声响起。
有实验体突破了外围的封锁！
森纳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和他一同压制实验体的那名队员倒在血泊之中，却根本找不到机会击伤那个飞速变换方位的家伙。
他身边一名队员牙关一咬，收起枪就朝那个实验体扑过去。
实验体的利爪瞬间就撕开了他那不堪一击的护甲，而他，同时也死死抱住了这个怪物。痛呼声之中，森纳听到了这名队员的最后一句遗言。
“打它——！”
森纳开枪打碎了实验体的头颅。
失去了控制的实验体只能抱着那具尸体狂乱抓挠，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敌人。
他突如其来地听到了瑟杰斯的声音。
“小心！”
另一个实验体居然仅仅跟在了那个家伙的背后！
森纳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冲到近前。
没有机会打中它。
一切仿佛要重演一般，森纳也放下了自己的枪。
就在他发力准备扑上去时，一道寒光闪过，实验体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击飞。
几点血液溅到了森纳的面罩之上，仿佛在提醒他之前那个瞬间他距离死亡有多么接近。
那是一把长刀。
刚刚它旋转着被投掷过来，正好砍在实验体的脖子上，瞬间就让它的头颅和身体分离了大半，很快就被队员收割。
森纳来不及对自己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那是尸姐的刀！
武士失去了刀，要如何战斗？
森纳慌忙看向尸姐那个方位。
那名失去了武器的武士，徒手抓住了一个实验体的脑袋，将它按翻在地。
一拳落下，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四分五裂。
根本毫无任何技术可言，完全是在利用原始力量。
看到这一幕的人，后背都冒出一股冷汗。
他们的生存本能告诉他们，此时的尸姐极度危险。
那不是平时的尸姐，也不是爆发后的她。
那个身体此时已经完全交由杀戮意志操控，甚至于看到她失去武器而抓住机会扑上来的实验体一时都不敢上前。
驱使它们停顿下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对于力量的下意识的屈服。
它们是从联盟区的阴影处诞生的污秽，是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魔。
面对这些在阳光下、花园里、温室中生长的脆弱的东西，它们的利爪可以轻易撕碎他们，它们的牙齿可以磨碎他们的血肉骨骼，尽管它们或许在很久以前也是他们中的成员。
仁慈只留给同类，他们并不是同类。
但是，总有例外的。
他们与虚弱者一道沐浴着阳光，不过，却与它们同样来自地狱。
他们虽然成功从地狱里逃出去，却没能成功把自己的心也带出去。
他们只是看似不是同类而已。
徒手搏斗的武士没有等待它们恢复过来，缓步向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实验体走去。
她那掩盖在面罩之下的脸色一如既往毫无变化。
当然，实验体的停顿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它们再次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当中冲向那名武士的实验体，被武士迎面踹飞了出去。
它撞在墙上时，在场的所有活物都能感受到脚底微微的震动。
在此之后，身躯的骨骼碎裂大半的实验体再也没能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徒劳的挠着地板，发出不明意义的嚎叫。
冲到近前的最后一个实验体则被武士一臂轻易拨开了攻击，同时，另一个拳头猛击实验体的腹部。
拳头贯穿了实验体的躯干，立刻让实验体趴伏在地，脑袋旋即被武士踩碎。
就是如此，方兰失去了武器之后，依然以一己之力抵御住了半数的实验体。
不过，先锋之翼的队员们的情况并未因此好转。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损失了三名队员，仅存的几名队员在九剑的全力掩护下倾泻着自己最后的子弹。
除了夏严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打中敌人。夏严尽管拥有着非常出色的枪法，但是，在长时间的双持武器压制敌人之后，陷入虚弱态的他能对实验体产生的压制也很有限。
其他人能做的只是限制实验体的行动，为夏严和九剑缓解压力。
肯特徒劳地扫射实验体的方位，尽力限制实验体的动作。
说起来有些讽刺，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这里是多么需要那个人。
他与大多数组织内特勤员一样，对那个家伙抱有极深的厌恶感。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人在源理论课上的发言，那仿佛从来没有把身边的他们当做同类看待的发言。
还有那个“平等”的眼神，在被他们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扫过他们的眼神，仿佛他们与空气真正融为了一体，仿佛他们从未存在，毫无意义。
这使他回忆起了自己曾经作为狂信徒的生活。
他卑躬屈膝地去迎合那些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的神使，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有一天被废弃。
只是，自己居然会需要一个被自己讨厌的人？这种感觉几乎让人发狂。
那一瞬间，仿佛在拷问自己的灵魂，比起需要他可以获得的一切，是否愿意放下对他的厌恶。
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他还在的话，会活的吧？
肯特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惨不忍睹的尸体，他终究不想变成那样。
不止是肯特，队员们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某种长时间高强度战斗的疲劳正在侵蚀他们的意识。
队员们模糊的视线之中，突然被一道光芒照亮。
是火焰。
一个实验体自燃了。
九剑顾不上发生了什么，一个实验体的利爪抓向他的脑袋。
虽然已经极其虚弱，但是他还是抄起了刀准备将它架回去。只要把它架回去，后方的火力压制就可以让自己暂时喘息一下。
突然，实验体身体僵住了。
九剑没有看清刚才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捕捉到了十字寒光。
他反应过来时，眼前的实验体身体一僵，立刻直挺挺倒下了。
它倒地之后，九剑才看到实验体的身体中心辐射出去的四道血线。
这是出刀过快导致身体都没来得及分离！
“坚持住！”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声音，顿时所有队员都松了一口气。
是章旋的声音。
增援来了。
那名身着特别行动作战服的士兵，刚一来就举起狙击枪向一个实验体射出了爆破弹，直接引发了实验体的自燃。
之后，她仅手持手枪在实验体的围追堵截之中穿梭，脆弱的护甲却没有受到一点点损伤。
另外一名手持两把短刀的队员，来去无形，仅仅只有飞向空中的血液能够让他们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最后一个，虽然拿着和他们一样的步枪，但是就好像步枪带着自动瞄准一般，迅速的单发全部命中实验体要害部位。
强力的支援之下，形势瞬间逆转。
几分钟后，方兰踩碎了最后一个实验体的头颅。
她的护甲面罩上已经溅满了污物，只好取下头部护甲。
“守好安全门，保持警戒，敌人没有全部清除。”
这是方兰打破沉默对战战兢兢的队员们说的第一句话。
“沙蓝，听到请回话。”
“……”
“沙蓝，听到请回话。”
“尸姐，后续的空降部队正在赶来，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先……”章旋绷紧脸提问的样子着实可笑。
“沙蓝，听到请回话。”
方兰没有理会他，仍然试图获得联络器那头的回复。
这些刚刚死里逃生的队员们没有试图阻止方兰的行为。或许只是单方面的愿望，他们也希望联络器那头能传来回复。
联络器那头突然传来沙沙的杂音。
“收到，尸姐。”
“……”
“尸姐？”
“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队员们满脸狐疑，方兰这是收到回复了？
“我刚刚正在和敌人的那一支援军对峙，无法回复。他们救走了那个家伙。现在我还卡着大门的位置，他们应该还在巨塔之中活动。”
方兰挂断联络：“守死安全门！敌人还没有清除！”
“尸姐，沙蓝那家伙他……”森纳试探地说。
“他死不了，保持专注！”方兰严厉地回应。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一个注定要死亡的人最后活着回来了，带给他们唯一的感觉只有一种不真实感。
没有打开索道的情况下，这里是下层通向这里和上层的唯一通道。另外，第六小队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
敌人的活动范围大致就是地面以下交火区到地面以上他们所在楼层中间的这片区域。
片刻之后，第六小队传来的消息。
“这里是第六小队。攻击巨塔的敌人清理掉了！我们已经和军方的守军会面了！”
“将联络器交给这里的长官。”
很快，那边传来的声音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音。
“我在。”
方兰简单说明了情况。
“那么，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立刻组织部队，巨塔之中剩下的敌人可能比你们之前遭遇的敌人更具威胁。我们的后续部队到达后就会向下进行地毯式搜索。”
“好。”
军官非常干脆地接受了方兰的提议，立刻开始组织队伍准备向上层推进。
一个小时之后，方兰的队伍和军方的队伍会合了。
他们一无所获。
“怎么可能？”
沙蓝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大门。
整个底层大厅静悄悄的，物品摆设毫无变动。
之前亲眼看见大门后人影一闪，那个人就消失了，但是这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名士兵守在门前，目不斜视。
沙蓝有些精神恍惚地在底层大厅中踱步。
“巨塔这些楼层里确定只有大门这一个出口吗？”
“我非常肯定。”军官底气十足。
“再想想，再想想。说不定你们遗忘了什么地方？”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起战斗中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不过我想问你，忙于追究责任之前，你有自省过吗？”
既然是连那个率领特勤员发起了救援行动的指挥都忌惮的队伍，不可能被一个守门人就简简单单留住吧？
沙蓝沉默了一阵：“谢谢你的提醒。”
挂断联络后，沙蓝继续在大厅中搜索敌人留下来的痕迹。尽管这个地方被士兵检查过了，但是，作为特勤员，沙蓝认为他或许可以看到一些不被注意的盲区。
如果他们真能从自己眼皮底子下面溜走，只有两种可能。
他过于虚弱，或者敌人远远超过他们的预估。
沙蓝就像看录像一样反复在脑海里重复自己从坠落到遭遇敌人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之前自己看到了人的那个角落。
“尸姐，我找到了一点东西。”
“说明。”
“一个指节大小的小方块，但我相信就是这东西在夜视视野中形成了灰雾干扰了我的判断。”
“……原理能看出门道吗？”
方兰知道沙蓝掌握的某些知识才会如此提问。
“很遗憾，我完全看不懂。我敢相信就是拿到老炎那家伙那里去，他也看不懂。如果他们还有别的什么玩意儿，多半可以轻易从我眼皮底下溜走。”
“……检查损坏的无人机。”
“不用检查了，这东西已经碎成一地了。”
“……你立刻上来和我们会合，我们前往T2区域。”
“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会不会出问题？”
“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几十分钟之后，原一楼大厅之中，先锋之翼的特勤员与军方的部队齐聚于此。
当队员们看到沙蓝的身影时，没有激动地冲上去，也没有把原本准备的感谢的话说出口。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住他，不过舍身搏斗本来也是他的职责吧？而且，我们也已经悍不畏死地战斗了，没有什么亏不亏欠的事情。
这就是大多数队员们的心理状态。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们在逃避而已。
换句话说，这些队员当中的很多人，都没有脸面或者拿不出放下脸面的勇气去面对他。于是，在内心中捏造一个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合理的理由就可以避免付出心理代价。
“辛苦了，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行动前事先向我说明。”
“那时确实顾不上这些，下次我会注意的。”
方兰点了点头，而后面向众人下达了新的指令：“半小时修整后出发！”
眼见方兰松口了，沙蓝就去找自己的挎包去了。
他根本不关心这些队员们脑袋里都在转着什么念头。
夏严则是跟上了他。
“你已经尽力了，夏大哥。没有你我走不到现在。”
夏严还没开口沙蓝就先说话了，倒是让夏严愣了半晌。
“虽然没能歼灭敌人，不过从结果上看我们这次的行动非常成功，四名队员的损失我想在尸姐考虑中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三名队员死于与实验体的激斗中，还有一名队员是原本跟随章旋而来的空降队员，但是降落伞出现了故障无法拉开。
“我们也没有几个人能损失了。”夏严留下一句话，就要离开去整顿自己的装备。
“这个，你没有什么别的想问我的？”
“我知道，肯定会触及到你不想说的部分。安全回来就可以了。”
夏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大哥倒是和尸姐一样有万全的考虑呢。”沙蓝自语着来到尸体堆里翻找自己的包。
夏严和尸姐都没有问及他在跌落巨塔的时候具体经历了什么。
确实，太多部分他不想作出说明了。
……
沙蓝紧紧抱着神秘人向下坠落。
他们的刀以诡异的姿势互相僵持住了，谁也伤不到对方。
但其实，沙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要条件合适，他就可以同化他人的战斗源能来为自己回复。
这个敌人在空中完全做不出任何抵抗动作。
“你，你是……”
神秘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从未打算与你一同进入地狱，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沙蓝的声音在烈风之中显得有些可怖。
这个自始至终未曾抛头露面的家伙此时反倒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你……”他不断呢喃着，试图说什么。只可惜，他的声音越发微弱了下去。
罡风之下，神秘人的遮盖面容的斗篷终于被掀开。
看上去这个人似乎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是沙蓝的感想。
有那么一瞬间，沙蓝脑袋再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还好，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或许是受到了此人源能的二次影响。
不过没关系，敌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面色如常地看着急速接近的地面，沙蓝身边再次出现了护盾超负荷输出时才会出现的紊乱波纹。
轰！
烟尘席卷之中，冲击波迸散开来。
混沌中忽有一刀劈过，烟尘散尽。
沙蓝依旧牢牢握着自己的刀。
他瞥了一眼视窗。
100%。
甚至连脱离之前激发的护盾消耗的源能都报销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到自己未能完全同化对方。
这是四节环源能的优势吗？果然四节环源力拥有者最大的特质就是源能总量。
如果没有完全同化，就只会造成对敌人的消耗，而无法造成完全同化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奇妙的效果。
敌人是在坠地前被他的冲击波横向弹开，落在大门的位置，恐怕还活着。
他现在正站在底层的大门往外数十米的位置。
之所以没有立刻行动，那是因为潜意识在压抑着他的步伐。
沙蓝相信自己的潜意识，贸然靠近带来的只有危险。
果然，几分钟后，大门之内的黑影里出现了波动，人影一闪，那个倒在那里的神秘人就消失无踪了。
在巨塔内部，沙蓝的夜视视野之中出现了几团不真切的灰雾。
虽然不知道敌人是如何屏蔽了他的夜视，但是，敌人藏身在了灰雾之中是毫无疑问的。
沙蓝淡淡地提醒了他们一句话。
“你们越界了。”
没想到，敌人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顺应了他的警告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