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的痛楚排山倒海般呼啸袭来,蔓延周身,一浪一浪的令我窒息。我声嘶力竭徒劳地求救呼喊,却无人应答。他犹如发了狂的兽,将我整个人牢牢箍在他的身下。剧痛如潮水而至,惨烈得看不到尽头。他的肆虐愈发猛烈,无以招架。那无穷无尽的力道带来近乎恐怖的撕裂,仿佛身躯内五脏六腑被活生生的扯成碎片,牵扯了那团肉生生地向下撕扯着,豆大的汗珠滚落,冷汗周身。
我抵挡不住那可怖的力量,拼命抵抗着的身子渐渐松懈下去。猛然间,温热的液体汨汨从身下流出,带着我仅有的热量与力气。控制不住,我近乎绝望的尖叫,那声音压抑在喉头无法出声,似是撕扯下的肉要要被生生同肚肠一道被bi出体外。
浓重的血腥气逸散在四周,热量一点点离我而去,寒冷随之袭来,周身如坠入冰窖,下半身的剧痛更是让我如坠地狱。
痛到极致,却依旧不能麻木。我再也难言呼出声来求援,只是绝望地徒劳挣扎,任他扭曲的脸在我眼前狰狞,喉头发出野**的低嚎,一下一下剧烈的挺进,一点点碾碎我的期冀,将我血肉之躯五脏六腑撕扯做碎片。
呼吸艰难,我茫然地四下空抓着,期盼能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却是徒然。
“致深……致深……”我腹中怀的,是我们的骨肉啊。羸弱不堪的我面如蜡色,嘴唇无力蠕动着,发不出声音。整个人的力气在渐渐被他耗尽,像是被榨干一样。而我像是一尾离了水的鱼,在日光的烧烤下,渐渐没了生机……
泪珠无助地和了汗珠滚落。整个人被血水和泪水浸泡着,我瘫软在床上脱了力。
“小姐,小姐~来人呀!”冰绡的声音焦急地呼唤,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凌乱。
“冰绡,冰绡!”仿佛看到苦海的岸,有了生的期冀,随后一片杂乱,步履声人声涌来。我也无力分清话语,只觉得身坠入大海飘渺的声音,腹中的痛处,无力的身躯,迷蒙中似乎看到人影晃动,慌张的声音。
一张大被从天而降,覆在我身上,有人将疯狂如兽的致深从我身上生生拉走。
清朗的男人声音焦灼不安地指挥着下人们:“快,快把老爷请出去,老爷中邪了,快!拿凉水,泼醒老爷!”
人影攒动在眼前,黑压压地一片。四周有哭声、叹气声,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深夜中犹如阴曹地府的冤魂。
隔了大被,我不安地喘息,九爷温煦的话语涌在耳边:“嫂嫂莫怕,怀烁在。”
我犹如大海溺水之人只渴望一根救命稻草,惊涛骇浪的惶然间,我不顾一切地寻着那个朦胧的影子,忍住痛苦,捂紧被子,无力的手竭力伸出,一把握住他的手,我狼狈不堪都已不顾,竭尽气力地从牙缝中挤出颤巍巍的字:“孩子!答应我!孩子!”
他的话语镇定道:“小嫂嫂但放宽心,郎中即刻便到。”
“保住孩子!”我的嗓音撕扯着可怖,想要再发声却是哑然。
只要此刻知道孩子无恙,那如今这一切都是可以承受的。那种他即将脱离我身子的剧痛是那样撕心裂肺,如今想来仍是世上最可怖的噩梦。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轻轻拍着,似做无声的安抚。“小嫂嫂莫怕,有怀烁在,定保小嫂嫂无事。”
我无力听他讲什么,只紧紧攥住他的手。一个温柔的声音略带哽咽传来:“澜儿,莫怕,姐姐在呢。”是慧巧。她一只手握住我的手,镇定又哽咽的话语忙而不乱地吩咐:“男丁退避,不要都围在这里!”转身吩咐身后的丫鬟道,“凌霄,去看看郎中到了没有;牡丹,快!多叫些有历练的婆子来!”
我疼得在床上翻滚,慧巧不得不摁下我的肩头,频频安慰:“就好了,妹妹,待会儿疼,你忍忍。”
“孩子,我的孩子,救救他……”我竭力地拉紧慧巧的手,疼痛刺痛周身,千针万刺扎来,一呼一吸间都是刺痛。
“再来几个婆子去烧滚水来,炭火盆子拿几个,白绫,多拿些,速速去呀!”慧巧的声音急促,却指挥若定有条不紊,我虚弱地瘫在床上,任凭慧巧在一旁轻声安慰着,帮我擦着额头的冷汗。
迷蒙中听到有人喊:“闪开,闪开,阮郎中到了。”
“郎中这边请!”
“孩……孩子……”我呢喃着,想挣扎,却被慧巧按住。
“妹妹,莫急,吉人天相,会好的。”慧巧闪开,一只冰凉的手搭上我脉上,是阮郎中。
“阮……阮……孩子……”我已经无力挣扎,头脑一团混沌,只最后一刻,猛然听到晴天霹雳般一句:“夫人这胎,已是落了!”
那声音冰冷而平静,恰如银针,又准又狠地刺入了我的心脏。陡然间惊雷劈顶,犹如被一股劲力推下奈何桥。
“啊”地一声惨叫,凄厉如夜中女鬼。头脑嗡嗡一阵乱响眩晕,周身血液凝固,再也听不清什么。
再醒来时,耳边是一阵哀怨的哭泣声,惋惜的叹息声,慧巧指挥婆子丫鬟们忙里忙外的声音。
血腥气异常刺鼻,还夹杂了浓重的药味。
一只手一把握住我冰冷瘦长的指,揉搓我的手掌含泪哽咽着:“澜儿,你可是醒了,姐姐在这里。”
慧巧竟是一直陪着我的。我徐徐撑开眼睑,熹微的光线中看到她悲戚的望我,黯然神伤。
冰绡凑在我床边呜呜地哭着。
我的心一冷,身下的阵痛和着血腥其味弥漫在苦涩的药味中,冷冷的一个寒战。我惊恐地瞪大眼,惶然的目光四下搜寻,一旁婆子丫鬟们也在暗自掩泪。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意识道我失去了什么。那疼痛令我疯狂,不,不该,我的孩子,他就如此的,生生的从我的腹中血肉模糊的扯落了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生命从我腹中被蹂躏而出,却无力去保护他。
我不甘,我不甘心!怎么会,我的孩子,前一刻他还在我腹中顽皮,只等几个月后就可以降临人世。而如今……他在腹中便如此横死,怕是连做鬼,都没法做吧……
孩子,我未出生的孩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便要离娘儿去?我用尽全身气力挣扎了起身,却被慧巧一下摁住,她揽我在怀中。
绝望的滋味穿透了整个心脏,在她怀中,我终于痛哭失声。我紧紧地抓住慧巧的手,大哭着:“孩子,我的孩子,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为什么!”
哭声撕心裂肺,可纵然哭哑了嗓子,也换不会我孩儿的命。我揪扯着、撕咬着,却是无力的徒劳,只有泪水如决堤一般。
慧巧轻轻啜泣,循循善诱道:“好妹妹,咱们都还年轻,日后日子还长,孩子若没了,还会有……人若伤了,岂不是不值当的……”
我的心里一阵阵的寒凉,瑟瑟颤抖不止,我想堵住耳朵,但虚弱无力,我冷嘲般望着慧巧,唇边的苦笑却比哭还要凄惨。我的头好疼,炸裂开般的疼。
我惨然一笑,问:“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