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巧绘声绘色地说着,如临其境一般道:“先皇就同咱们爷合谋,把那个太监骗出宫,给杀了。”
我一惊,莫不是众人谈到的那个小贵子公公?
“老佛爷暴怒,大骂先皇,重责致深,也无力回天。她就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孝惠文皇后。先皇无奈,更不想面对任何宫中的女人,就私自出宫,花街柳巷买醉……”
我心里一惊,当真匪夷所思。原来以为寻花问柳之事只有宋徽宗风流天子能够做出,谁知先帝为情所困时竟然也如此荒唐。这么说来,先帝的病应该不只是暴疾那么简单。
慧巧黯然摇头道:“先帝寻花问柳惹来一身病,宫里顾了龙颜,自然不便明言,只囫囵的说是染了天花,眼见就奄奄一息。待咱们爷奉旨从边塞日夜兼程奔回宫时,已是晚矣。后来,听说是老佛爷怕孝惠文皇后生子后就要效法她垂帘听政,挟幼帝报复她,就狠心的把孝惠文皇后……”话音至此,却格外的低,她紧张地四下望望,握住我的手冰凉颤抖,她忽然在夜风中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澜儿,你可是知到,太后看中你,究竟是所为何事?”
我不觉愕然,心下里对她更是提防更紧,便懵懂地摇摇头。慧巧,她又在打什么心思?
她自嘲地笑笑说:“我这些年都未能替太后做到此事,不怨怪旁人。你有今日的风光,自然有太后的一番道理。”她越是拿捏不语,我反心头更急,仿佛猫爪搔心一般。但心里越是想,面儿上越是要做的无所谓。我轻笑道:“姐姐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是太后一手**出来,聪颖机灵胜过漪澜十倍。如今不过是太后一时兴起,见老爷宠我还在新鲜头儿上,就顺了老爷的心思寻个皆大欢喜罢了。便是太后那些话,哎,无非是怕我如贞妃娘娘一样,说些不该说的话,震慑一二,才给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差事。若是咱们爷的一举一动,不必我说,怕老佛爷了若指掌呢。”
慧巧只是凝视我的眸子,也不打哑谜,开门见山般道:“太后想找一样东西。”
“东西?”我一怔,太后要找什么东西?但见她眸光里露出猫一样的熠熠的幽光,夜色下颇是可怕。我记起了太后的宠猫“丑儿”的眸子便是如此的。
她压低声音道:“先皇殡天前,只单独召见过咱们爷,密谈良久,任何人不许靠近养心殿。太后闻讯赶到时,咱们爷却已经秘密出宫去了。”我心中一直在寻思她的话,寻思那听得令人胆战心寒的宫中惨景,那对儿黄金碧玉笼中的苦命鸳鸯。
慧巧心有疑虑,却忍不住告诉我说:“是一道遗诏。听养心殿当差的小太监说,窥见先皇将一道明黄色的绫子塞给咱们爷手里。这些年,老佛爷都在寻找。”她凝视我眼眸认真地问,“莫非,太后未曾对你提及此事?”
我的心一沉,果然有这么一道先皇遗诏吗?慧巧说给我如此机密之事又是为何?
我强自镇定,一笑不屑道:“一道未宣的遗诏,便是先皇遗照,又能如何?”
她更是摇头轻笑道:“傻妮子,你不在宫里,怕是不曾听说此事,更不知道这道遗照的厉害。它能掉咱们老佛爷的头!”
我一怵,一个寒战,反是倒咽的口水险些呛了自己,紧张地望着她。我凝视她望向黑黢黢水面那星点渔火的眸子,闪着明暗的不定的光。寻味那话,好可怕。老佛爷的人头?密诏?
“澜姐姐,是你吗?”一声叫嚷,挑着绛纱灯奔来了佳丽。我二人忙起身,腿却已是僵冷,但我心里一阵阵寒意。难道,老佛爷安**在致深身边,更有一桩尚未言明的“大事儿”待我去做?心下里那块重重的磐石压得更沉,令我无法喘息一般。
致深,他还有多少秘密深藏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如寒潭深不可见底。
晚饭时,食不甘味,见我总是垂头不语,竹箸在青花瓷碗中搅拌,致深都不由得问我:“这是如何了?魂不守舍的。”
慧巧噗嗤一笑掩口,露出那弯弯如月牙般的笑眼道:“澜儿呀,可是被今儿的阵势吓到了。才在河边拉着我的手,说起来此事,身子都直在哆嗦。也是替爷担忧呢。”
他果然抿嘴一笑,拉过我的手晤在胸口问:“我都说过,定无大事。便是皇上,也要顾及龙威天颜呢,如此落了颜面的事儿,他岂敢拿出来讲?”
我打量他,只是他唇角的笑意中都满是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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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那日,已是春暖花开,沿途油菜花黄金灿灿一片片漫无边际,更有梨花如飘雪一般轻洒水面。
我立在官舫船舷,望着远处碧涛潺潺而去,青山隐隐,游子归家的那份欣喜就溢于言表。冰绡在我身后揉着小手说:“小姐,快回舱去吧。外面江风劲,小姐这件薄绫衫子单薄些。不要着凉。”
我也不回头,美景令我流连忘返,暂不去想昨日的那些惊心动魄,我吩咐说:“去把我那件儿素锦荷花斗篷取来吧。”
我揉揉微冷的指尖,望着江水青山都向身后奔去,我们的船一路迎着旭日载誉而归。
一袭披风轻轻的搭在我肩头,一双手探来我脖颈下为了系着披风的绸带,那骨骼嶙峋而有力的大手,我惊得回头,致深正垂了眸静静的为我系着披风,那低垂的深深的眼睑,长长的睫绒遮住那双大眼咄咄bi人的光芒,也掩去了几分表情的阴冷和面容的冷峻。
不知为何,自宫中那日听老佛爷讲起致深幼时在宫里的往事,我一见到他,眼前便出现那个忽闪着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眸子,光着肉肉的屁股,系着大红五毒肚兜在东暖阁铺着冰簟的榻上爬来滚去的胖娃娃。想到这情形,我便忍不住的笑,于是笑得致深有些尴尬,嗔怪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一脸的坏笑。”
我掩口笑出声,瞟他一眼道:“记起老佛爷说得那些趣事,一见你,便不由记起。”
他面颊腾然一红,伸手刮我鼻头埋怨:“你呀!便不能想些有用的。”
“自叹薄命,不如慧巧姐姐,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说,更是笑。
“再说我可就恼了!”他沉下脸,自己却忍不住噗嗤的笑了摇头说,“太后也真是,闲来无聊了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