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铭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了....”
小茨冈坐在地上，后背靠着紧闭的门。
“真的...没事么....”
“再这么下去的话，他怕不是要饿死渴死在里面吧。”
【雾】的实体人形已经可以随意维持很久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已经实化的手叩了叩木门。
“咚咚咚...”
“都怪我....不该和他说那件事的...”
“什么事？”
莉娅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雾】窄窄的肩膀。
“关于...一支机凯种...全灭的消息。”
“这......”
莉娅不知作何表情。
“可是就凭这个，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
“天知道他又从哪里收到了别的消息。旁敲侧击一下下，大概知道真相了？”
“等等？真相？什么真相？该不会是休比她...”
“吱呀————”
有些老旧的木门合页发出痛苦的老人的呻吟，一只白得吓人的手从里面探出来。
一只...女孩子的手？
“芙....芙蕾？”
是那个吸血种的少女，此刻正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一手拉住门，一手撑住门框。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一缕微弱的光从桌上的什么东西里散发出来，像漆黑夜晚里不可捉摸的一丝一颗明星。
周围一切全是夜幕。
“你为什么...”
“嘘——”
小茨冈正要质问，即刻被那根冰凉的惨白手指按住嘴唇。
“无铭哥呢？”
小茨冈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的情绪，她急不可耐地向后面巴望着——那个桌子是平时无铭做公务的地方。
桌子后面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光亮。透过桌面上放着的那枚亮蓝色机械零件发出的星星点点的光，能隐约看到那个木椅上堆着一坨黑影。
“无...”
她抬起脸刚要开口，就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他...没事吧？”
虽然很好奇这个吸血种是怎么进来的，不过比起这个，现在的她还是更关心无铭的状况。
“我说没事...你信么？”
芙蕾看起来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照顾无铭的缘故。
“他看到什么了？”
【雾】从后方走来，虽然这个外形比小茨冈还要矮一个头，但是气势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喏——”
芙蕾撇撇嘴，示意桌上放着的复杂机械。
还有两枚戒指。
“这个戒指....”
莉娅探了探头，一下子就发现了蓝色幽光旁边泛着异彩的宝石。
“这两个东西...不就是.....”
莉娅低低地抬了抬手，她的右手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红色戒指。
“是卡莎姐的，卡莎姐和你的。”
【雾】似乎很明白，开口立马答了出来。
“是她从【那个时间】带来的么？”
“嗯。在时间回溯的时候，那个时间线上的莉娅姐手上确实没有戒指。”
“就是说被她带来这里了么...”
“可能只是想带走做纪念或者警醒吧。”
“可是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这....我也不知道啊....”
“难道说和她有关系么...关于休比的...”
莉娅的肩膀被撞了一下，连忙中断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但已经被无铭注意到了。
少女敏感地注意到无铭抬起了头。虽然一片漆黑，但大家似乎都能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啊...你们来了啊....”
无铭开口，沙哑的声音已经很能听出他的虚弱不堪。尽管不稳定的情绪已经非常明显，但他却仍然装作没事的样子。
“随便坐坐吧......不要拘谨。那个...芙蕾小姐，麻烦你给她们准备些喝的....我还有...还有点卷宗没看完...我...”
他想要起身，强撑着自己刚离开座位后，就一下子失去平衡跪了下去。
“哥！”“无铭！”“无铭哥！”
小茨冈眼疾手快瞬间冲上前去搀住，莉娅加快脚步走近，从腰间的收纳袋里捏出了随身携带的几瓶树汁喂到无铭嘴边。
“.........”
几人张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这种事情....
“毕竟这种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没法改变的........”
无铭费力地推开莉娅握着水晶瓶管的手，惨惨地笑笑，顺势坐在了地上。
“【魔方】说的对，【命运之轮】的转动，是任何人都无法干涉的。命运怎样演变，演变到怎样的地步，是不会顺着我的意愿而改变的.......”
“哥....”
被无铭带动着，小茨冈的心情也无比低落。平时高高竖起的耳朵也没精打采得耷拉下来，簇状盛开的花瓣样的九尾也束在一起，无力地垂在地上。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妄图改变天道...得到的只有这样的下场......”
“呵呵呵呵呵.......”
他仰头靠在座椅坚硬的腿上，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无铭....那个...振作点吧。你..还有我们呢....我们大家...”
“都会死的...”
“唉？”
“大家都会死的....”
无铭咧开嘴笑着，说着恐怖的话。
“阿巴克琉斯在刚离开【联盟】的第二天。他的飞艇就被【Dragonia（龙精种）】的眷属击落了。接着是休比................”
“..........”
小茨冈用衣袖轻轻拭去无铭眼角干涸的泪痕。
“然后是你！”
小茨冈被吓得一激灵，身上的绒毛都根根立了起来。
无铭又垂下头，抬着眼睛看着莉娅。
“然后是你....”
又看向小茨冈。
死鱼一样的眼睛毫无生气，好像一本纯黑的死亡笔记，会将每一个映在其中的人登记在册。
“然后是卡莎，莱亚，然后是莱茵....”
“然后是我....最后...是你.....”
他的目光定格在芙蕾身上，像看一个已死之人一样冰冷。
芙蕾无奈地耸耸肩，看来无铭这样对她说过不止一次了。
“她还警告我有【Flügel（天翼种）】会袭击，她还叫我好好活下去.....她还说她不值得，叫我一定要找一个能配得上这枚戒指的女孩子....叫我找一个能代替她守护我的女孩子.....”
“她说...她只是一件用过就扔的工具罢了，最后的最后，我损失的只是一件被清空数据没有感情的机械罢了.....”
“有哪一个工具会专门对我道别说爱我的啊啊啊！！！！！”
小茨冈毫不费力地就按住了激动的无铭，并用自己软软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
她把脸紧贴在无铭的脖颈旁，能清楚地听到他来自灵魂的呜咽。
被小茨冈一按，无铭就接颓然地废在了原地，完完全全放弃了任何行动。
“就凭这样的身体....我在妄想什么啊....就凭这样的身体....我能做到什么啊！”
“哥......”
小茨冈轻声呼唤着，想要把无铭从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里呼唤出来。
“...哥.....”
无铭无动于衷。
“那个....大家先出去吧....让哥哥...哭一会儿...的说....”
“无铭.....”
莉娅蹲下来，把手里的瓶子放在他面前，凑近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
“对不起，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但如果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好点，请一定要告诉我....”
无铭无动于衷。
“无铭哥。真的不要...再相信一下，试试看么？希望这种东西...真的...不会再....”
无铭无动于衷。
“我...明白了....”
【雾】淡淡地起身，伴随着身后散出的烟气，飘然离开房间。
她能读取无铭的心。
刚才无铭说....
『对不起。』
她伴随着龙纹而来的唯一目的，她在洞穴里默默忍受千年的唯一目的......
那个目的，已经丧失斗志了。
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未来不可逆。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用了...
毫无意义。
芙蕾撇了无铭一眼，跟随着【雾】，退出了房间。。
莉娅本想长时守着，但却被不知是哪个“小茨冈”用心电感应告知了一些事。犹豫后，还是满怀歉意地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无铭与小茨冈两个人。
小茨冈将无铭拥在怀中，二人一声不吭地过去了很久。
“哥哥，我...不会安慰别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不知道要怎么遵循你的选择...”
“我只想要你没事....”
“只要有需要，我甚至会为你义无反顾地走入地狱。”
“你是我最后的家人...导师，朋友...甚至是....爱人....”
“休比姐姐最后的愿望是守护哥哥........”
“现在...换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