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历届新生召开迎新晚会,已经成了一中的传统。然而对于校领导长篇大论的演讲大会,我们并没有什么参与的激情。
可是文艺汇演每个班至少需要报一项,不管你是独唱、合唱、表演、相声、弹奏、朗诵,哪怕你是上去背一段课文也行,只要你不怕丢人。
组织委员一筹莫展,文艺委员束手无策,而这大任明显又落在了陈满这个班长的身上。
陈满成为班长,完全是老王一厢情愿的想法,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学习好,且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其他人不愿意接这个苦活,自然全票通过,哪管他自己愿不愿意。
班长这个活累死累活却又不讨好,一边做着老师的传音筒,一边还得当着同学们的挡箭牌。虽然我当时也给陈满投了一票,陈满成为班长,我也是“元凶”之一。
当然,我上面说的这些是别的班的班长,陈满不一样,他又聪明又懒惰,督促学习的事一向交给学习委员去管,收作业的事交给各科的课代表去管,集体活动交给组织委员去做,他一向乐得清闲,除非是像现在这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否则他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为了这次的迎新晚会,班级干部连着开会讨论了好几天,却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
文艺委员迪香练了十年的芭蕾舞,可偏偏在一个星期前把脚扭了。她一个个追着那些平日里说自己有点才艺的人,苦口婆心的劝他们答应上台演出,为班级的荣誉贡献一份力量。可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人愿意搭理她。
其实我理解这些人,顶着班级的荣誉,在一些素未谋面的人面前展现才艺,表现得好了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没得上奖又感觉自己成了罪魁祸首。虽然不一定有人会怪他,但是自己心里那个坎却不一定过得去。
陈满建议全班一起上,毕竟是迎新晚会,大家集体亮个相。可是一个班加起来四十多号人,该报什么呢?演话剧的话舞台乱哄哄的,也没有那么多角色可以分配啊。报合唱吧,又遭到了全员抵制,一班报合唱,二班报合唱,一个年级有一半都是合唱,对于这种烂大街的表演形式,提出者迪香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陈满提议投票决定,可投了好几次都没个结果,每个项目都有六七个投的,投下来平票的项目就有三四个。
工作进程一筹莫展,学校学生会那边却天天催着出个结果。
我发誓我真没打算管这闲事,只是陈满这几天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眉心冒着两条黑线,我生怕他什么时候原地爆发了先把离他最近的我给炸了。
我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我有个提议。”
他持续黑着脸,没转过头来。
“说吧!”他甩给我两个字。
“要不我们朗诵吧?选现代诗,不要长篇大论,选短诗,每人一两句,却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背景音乐挑两个会乐器的现场弹奏,你觉得怎么样?”
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可行。”
意外的是,我的提议被一举通过了。拉小提琴阿美和弹钢琴王珂因为不想背诗,自愿选择了给我们伴奏。弹奏的曲目选择了耳熟能详的步步高广告的主题曲《我在那个角落患过伤风》。
而选择什么样的现代诗这项重任落在了陈满和我这个挑头者的身上。
我抱着一本《国内外现代诗大全》翻来翻去,深深感到“自作孽,不可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家都放学回家了,整个班级只剩下我和陈满,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照的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我看着别人空空的座位,一脸幽怨的瞪着陈满,“我又不是班委,为什么这苦差事是我来做啊?”
他坐在我跟前,半靠在桌子上,手里的书又翻过去一页,缓缓的和我说,“这提议是你想出来的,自然还是你最有想法,这项任务交给你是大家对你的信赖。况且,我不是还在这里陪着你找嘛!”
我白他一眼,心里真想拿根针把我的嘴缝起来,让我再多嘴。
过了半晌,我们的工作再次陷入了瓶颈。短篇幅的诗实在是太少了,而稍稍长一点的节目的时间就会拉长很多。如果每个人一分钟,光我们班演完就要半个多小时,估计到那个时候,台底下的观众都能拿矿泉水瓶子把我们砸死。
“这也太少了,咱俩加起来才只有十几篇,根本不够咱们四十多个人分的啊!”
陈满的那一本也已经进入了二刷模式,他赞同的点点头,“不如我们我们选几个长篇幅的片段,找几个意境相同的串在一起,每个人的时间控制在二十秒以内,怎么样?”
我点点头,“可行!”
“那咱俩先来演示一遍,看看效果怎么样。”
陈满懒得再找,随便读了一个。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
我看着他,空气突然变得沉默而尴尬。
我干咳一声,“你这诗……高平跟老王听到应该会被气到中风吧?”
他难得红了脸,挠了挠头,“刚刚没看清楚,咱们换一首。”
他翻了两页,找了一首,先在心里细细地读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生活不够慷慨,
我们也不必回报吝啬。
何必细细的盘算着,
付出和得到的哪个多。
如果能够大方,
何必显得猥琐。
如果能够潇洒,
何必选择寂寞。
获得是一种满足,
给予是一种缘分。”
我随即也找了一首,感觉上和这首搭得很。
“假如你不够快乐,
也不要把眉头深锁。
人生本来短暂,
为什么还要栽培苦涩。
打开尘封的门窗,
让阳光雨露洒遍每个角落。
走向生命的原野,
让风儿熨平前额。
博大可以稀释忧愁,
深色能够覆盖浅色。”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睛半眯着,盯着地上即将消散的斜阳,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