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清心陶情吃茶去
茶叶原本就属寺院所有,只是存放在藏经阁而已,大师却如此客气,凌月不由得对大师又多了几分敬意,忙答道:“大师客气了,茶本禅物,如今我幸为保管,大师想何时品赏俱不为过,何必征询意见!大师、楚姑娘请!”说着,打起门帘,将二人让进屋子,尾随进来安排二人在一间房内坐下,可欣没来过这间屋子,大致打量了一番,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四壁一圈摆放着木柜,格子上全是团好的茶叶饼或土瓷罐;中间摆着一只整木雕刻而成的矮几,面上被巧妙的雕成一整张茶海,围绕矮几摆放了几只竹编蒲团;可欣见大师在蒲团坐下,便也跟着坐下来。一抬头只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书: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大师问道:“姑娘何以发笑?”
可欣知道失态,忙道歉:“不好意思哦大师,我是见这字画写的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师见谅!”
大师道:“哦?姑娘不妨说说看,这字画趣在何处?”
可欣道:“看这字面意思,好像说的是整日念经参禅,倒不如去喝茶!可见写这句话的人觉得念经是多么无趣的事情!偏又挂在寺内墙上,岂不是有讽刺意味?呵呵,所以我就笑了!”
大师笑道:“原来如此,可见姑娘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愿闻其详!望大师赐教!”可欣正襟危坐,一脸认真的看着大师。
大师道:“茶与佛门,因缘绵深,自古便有‘茶禅一味’之说,从前有一位从惗禅师,常住赵州观音寺,人称‘赵州古佛’,由于嗜茶成癖,因此每说话之前总要说声‘吃茶去’,《广群芳谱?茶谱》引《指月录》载到,有僧到从惗禅师处,师问‘新近曾到此间么?’僧曰‘不曾到’。师曰‘吃茶去’。又问僧,僧曰‘曾到。’师曰‘吃茶去’。后院主问曰‘为何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师召院主,主应诺。师曰‘吃茶去。’——认为只要吃茶,就能达到悟道。自此以后,‘吃茶去’便成了禅林法语。因饮茶有生津提神之功效,能消除坐禅之疲苦;又能清心陶情、去杂生精,可清神气、抑凡欲,故此说,茶在禅中,禅亦在茶中,吃茶犹参禅。当年陆鸿渐正因自幼居于佛门,苦心钻研茶禅之道,以致后来写出茶学经典巨著,此正乃茶禅一味之最好实证也。姑娘可听明白否?”
唉,听大师说话好累啊!可欣听的头昏脑胀,心里暗暗叫苦,听见大师发问,忙答道:“原来如此,难怪寺里会种植那么大两片茶园了,原来是给师傅们参禅用的!”
“哈哈哈哈……”大师和凌月一齐开怀大笑起来,可欣被搞得面红耳赤,只好转过身用手去扯放在墙角的一盆箬竹的叶子。
大师和可欣说话时,凌月已经将一干饮茶用具摆上矮几,有两个细白陶茶罐并一只蜡封的土罐,还有几个器皿,可欣认得有玉书碨和孟臣罐及一只薄如蛋壳、外壁绘有七彩玉莲的白瓷母壶;有两只绿玉做的公道杯;有两个青花茶洗;还有六只质地形态皆不相同的茶盅,三只半个乒乓球大小的紫砂杯,另三只分别是一只白底蓝花平口的若深杯,一只是潮州枫溪出品的三足白果杯,一只是觚形的三彩釉陶杯;另有一只素瓷青花的螭龙樽;还有一只矮胖紫砂罐,里面插着茶夹;又摆放了茶滤、茶托、茶巾等物;边缘摆着一只红泥小火炉,旁边白胎盘内放有羽扇和钢筷。
可欣暗暗赞叹过了,只见凌月在墙角水盆里洗了手,过来在矮几边坐下,拿起一盘黄熟乳香点燃放入一只小巧可人、绘有牡丹鹦鹉图案的黄铜香炉内;然后用钢筷将炭引及木炭放入红泥小火炉内,点燃炭引,轻摇羽扇将炭火烧旺;可欣心想:唉,真麻烦,要是在现在,有电水壶和饮水机,能省很多事呢,不过貌似这样倒也能增添几分情趣呢,呵呵!忽听大师说:“阿弥陀佛,这罐内莫非是居士储存的无根水?”原来凌月正将土罐蜡封去除掉,遂回答道:“正是。可惜去岁落雪甚少,寺内梅树亦稀疏,我收集了几场雪的量,也就此一罐矣。”
大师赞道:“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细雨已是难得,这梅花瓣上的净雪就更是无比珍贵!”他侧脸对可欣笑道:“楚姑娘,你我二人今日真是风雅之至矣,竟能得远尘居士之梅雪一饮!幸哉幸哉!哈哈哈哈!”
可欣瞪大了眼睛感叹道:“哇!用梅花瓣上的雪来泡茶,这也太小资情调了吧!嘿嘿!我真的好幸运啊,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还没喝茶,就已经觉得醉了!”
“小资情调?”大师和居士同时露出疑惑。
“哦,就是说,居士很有情趣,很懂得享受生活,也很有品位!”可欣忙不迭解释着。
“哈哈哈!楚姑娘此言甚好!居士的确是一位品性极高之人。”大师爽朗的笑着。
凌月边将梅雪舀入玉书碨放在红泥小炉上,边自谦道:“岂敢岂敢!楚姑娘若是喜欢喝茶,过段时间后山茶园的雪花隐翠采明前茶时,望大师与姑娘再来品茶论禅,我这里还有一罐去岁霜降那日收集的霜水,也是极珍贵的。”
大师笑道:“既有如此好水,今日何不献出?”
凌月道:“精茗蓄香,借水而发。《茶疏》有云: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可见水至于茶,关系极深。今日虽有好水,然无新茶,岂不白白糟践了!不若耐心等些时日,待明前之雪花隐翠采摘之时,妙水冲新茗,锦上添花,岂不完美!”
说话间,玉书碨发出极其细小的“滋滋”声,原来水已煮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