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念他们这次回去之后,魏暮清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转到了重症监护室,魏妈妈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魏暮清时常清醒的时候,会拿着手机打字,删删减减,魏妈妈从来不问她在干什么。
医生说了,没救了,珍惜最后的日子吧。
一天深夜,魏暮清已经意识有些迷糊了,魏妈妈握着她的手,眼中噙着泪。
“妈妈,外面下雪了……”魏暮清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眼睛望着窗外,魏妈妈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也笑了起来,“阿清,你看,外面多好看,你赶快好起来,妈妈就带你去外面玩儿,好不好?”她轻声问。
魏暮清眼角流下一滴泪,只听见她说:“妈妈,以后带我会海市好不好,我想回到大海,等我走了,不要把我埋在土里,我怕黑……”魏暮清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妈妈,我见过……爸爸了,他来看过我……也帮我出了医疗费……你不用帮我还钱了……妈妈,你以后……要……要过得……很好……”魏妈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魏暮清想帮魏妈妈擦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那只手,“……答应我。”
魏妈妈拼了命点头,魏暮清冲魏妈妈一笑。
机器上显示着一条笔直的横线。
魏妈妈哭出了声。
展念他们在准备最后一次月考,易然这学期的进步很大,从倒数个位数已经到倒数十位数了,虽然成绩不算很好,但是老师们对于易然的进步,还是有目共睹,表示十分欣慰的。最后一科考完,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示着轻松,这次月考的结束意味着之后只要等放假就好了。
周末的一天下午,在上学路上遇到了展念,易然不知怎的,眼皮一直跳,“奇怪,我怎么有一种很心慌的感觉,是不是我这次又考砸了?”展念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很难受吗?”易然摇摇头,“就是觉得心里憋得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是为什么啊?”展念也觉得奇怪,像是想起什么,问易然:“最近魏暮清给你发消息了吗?”易然摇摇头,“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跟魏姐姐聊天了,之前天天想着期末考的事情,我就没怎么玩儿手机。”
展念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打算回教室放书包之后给魏暮清打个电话,刚走到教室门口,展念就被一股大力拉扯到一边,展念望过去是,靖怀。靖怀完全是慌了神的模样,抓着展念。“靖怀?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阿清……阿清她……”展念瞥了瞥在一旁的易然,拉着靖怀往边上走了走,“魏暮清怎么了?”靖怀抬眼着展念,眼神里满是悲恸,“阿姨说……阿清走了。”展念一下子也懵了,“什……什么?”
“我刚才给阿清打电话,是阿姨接的,阿姨说阿清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连尸体都火化了,阿姨已经带回海市了。”靖怀眼神空洞,不知道该怎么办。展念一时也回不过神,这些天他一直忙着考试忙着帮易然复习,晚上回去怕打扰魏暮清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没想到……
展念拍拍靖怀,拉着他往办公室走,碰巧夏舟和老徐都不在,连靖怀班主任也不在。找了别的班主任,说提前请假回家。那个老师也是认识他们的,看着两个孩子慌了神的模样,连忙批了假,但是要求回家家长打电话给班主任说。展念哪管这么多,拉着靖怀就往外走,通知管家安叔马上订了两张最早去海市机票,让靖怀赶紧先回家说一声,拿好身份证什么的。自己回班跟易然说了一声,“我有事先回去了,但时候放假作业什么的你先帮我带回家,我到时候来找你。”
展念和靖怀半夜才到海市,入住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两个人谁都没睡,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第二天一早就给魏妈妈打了电话,魏妈妈说她在墓园。展念和靖怀找了过去,看见魏妈妈站在墓碑前,才敢真的相信这个事实。
“阿清说,她想回来,不想被埋在土里,她怕黑。阿清的骨灰在海里,在墓地,不过是留个念想。”魏妈妈几天之间老了很多,眼睛红肿不堪,不看展念和靖怀,接着说:“谢谢还有你们几个朋友,能记得阿清,能来看她。展念,阿姨谢谢你,能带阿清去察市治疗,还帮我们这么多……”魏妈妈说着说着,又开始流眼泪,“我们阿清啊,有你这个朋友,是她的服气。还有靖怀啊,你是个好孩子,阿清希望你能过的很好,阿清她看完察市的初雪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想这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吧……哎,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陪阿清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魏妈妈挤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擦了擦眼泪。
靖怀还是直愣愣地盯着魏暮清墓碑上的照片,一言不发。展念叹了口气,看着笑得开心的魏暮清,“说好的朋友,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考试学习什么的哪有你这个朋友重要啊。阿姨说你看了初雪,怎么样,还不错吧,好歹也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你看见了吧,阿姨她很爱你,即使知道会失去你,却还是按照你的遗愿来。你也是真傻,怎么就走了呢,你还那么年轻,还没见过更好更美的明天……”展念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算了,我怎么劝得动你呢。”
拍了拍站在一旁的靖怀,“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那边等你。”
展念平静平静了情绪,走到魏妈妈旁边。“阿姨,别太难过了,魏暮清她不想看到这样。”魏妈妈擦了擦眼泪,笑了笑,“你说的对,阿清看了会伤心的。小念啊,阿清说见过……见过她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料想魏暮清一直没说这件事,展念愣了愣,说:“很久之前,我转学去荣市之后。安叔就是我家里的管家,说我母亲账户上突然收到了一大笔钱,备注是医疗费。我就让安叔去查了查,来源是帝都很有名的一家大公司,汇款人是魏连海。虽然阿姨您也姓魏,但是……”
“他们见过我不在场,上次下病危,魏暮清醒过来说,魏叔叔来看过她了,还说想见见我,但是被魏暮清回绝了。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但是我相信魏叔叔心里还是有魏暮清这个女儿的,没有见您,可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您吧,魏暮清说魏叔叔现在很好,但是不想你们再有往来了,她希望您能过的很好,一直都是。”
“阿清虽然不说,但是她真的很爱您,或许这份爱懂的太晚。”
魏妈妈笑了笑,看着远方,缓慢叹出一口气,说:“这些年,是我对不起阿清,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义务,阿清是我的赌注,也是我的救赎。我明白的太晚了。我想,阿清或许也是恨过的我的。”
“小念,真的很谢谢你对阿清做的一些,如果没有你,阿清可能……阿姨真的谢谢你。只是阿姨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阿姨,您用报答我,这都是我自愿的,阿清是我的朋友,我帮她理所应当。只是您知道的,靖怀他……喜欢阿清很久了,我怕他……”
靖怀在魏暮清墓碑前,呆滞了很久,才缓缓伸手抚上照片里那张笑意满满的脸,“你好狠的心,我都说我们当朋友了,你为什么还要走?你不喜欢你了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阿清,你不要走好不好?”靖怀擦了擦眼泪,跌坐在地上,“你再拒绝我一千次一万次,跟我永远不联系,不认识我这个人都好,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啊,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一起看雪的,你个骗子,你还说再回海市带我玩儿的,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你都还没给我机会,干嘛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是我不好啊,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才走的?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去打扰你了,你回来好不好?魏暮清……你回来啊……”
靖怀说着说着倚在墓碑边,任泪水狂流,“我认识你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你教会我怎么与人相处,你给我爱,给我关怀,给我没体验的青春,你让我变得更好,我却还那么任性,虽然我以前对你说狠话,可你知道,我那都是气话啊,你明知道……知道我那么喜欢你啊。阿清,我们说过要一起看雪的,你怎么就走了呢?”
摘下眼镜,视线变得更加模糊,靖怀自嘲般的笑了笑,“阿清,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想要给你打电话,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白天我怕你说我不学习,晚上怕吵到你,好不容易考完试你却……阿清,我求求你……快来告诉我这是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