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对着壶仰脖又饮了一口酒,“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出钱,不论是什么事,都可做?”
“那倒不至于。”观远看了小刀一眼,“义父还是一个相当谨慎之人,也很是看重在江湖上的面子,杀人越货之事,便是有人出再多的银子,只怕他也未必肯接。”
“在魏家庄的时候,请说义父与北疆大将军蓝忠的关系很近,又与蓝忠之子蓝规频繁往来,想来应是从蓝忠那来接了什么活计。”小刀刻意压低了声音,面色中露出一股子难掩的好奇之色。
观远想了想,“他与蓝规是有来往,不过倒未曾听说曾从大将军那儿接过什么活计。”
“有没有可能,除了你我这班义子之外,义父在外面尚有其他可动用的人手?”小刀低声问道。
“这个——”观远犹豫了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虽说为兄也算是深得义父器重之人,但对义父的所做所为所图,终是有许多不甚了解。”
小刀直了直身子,“若说最了解,应该是颜洪吧。”
观远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义父的事情,我们几个管事的义子只了解三五成,余下的便只有颜洪知晓了。”
“你觉得义父为何将快刀帮解散之后,又在骆家村将他们重新聚合起来,其用意何在?”从观远处打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小刀便将话题突然一转。
“哈哈,其他的为兄不敢揣测,若说此事,倒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怎讲?”小刀欠了下身。
观远也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义父是一个有野心人!”
“只怕他的野心会害了他,也会害了大家。”
“咦——”观远现出惊奇。
“你可知,当日魏清为何要解散快刀帮?”
观远摇了摇头,“传言众多,也不知哪个可信。”
“因为,快刀帮汇集几千刀客,已经远远超出江湖力量的范畴,成为一个私家武装,在当今朝野局势不稳之际,对当今朝廷已经构成了威胁,若不解散,朝廷必定找个借口对魏家庄动手,以除隐疾!”
“原来如此!”观远似有所悟,“试想当今天下,还真是形势莫测,且不说望州乱民已呈燎原之势,其他地方也时常涌出各种乱像,朝廷四处灭火,也是顾些失彼,应接不暇。而此时,江湖力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乱源!”
“正是如此!”小刀沉声道:“所以,我才说义父的野心,对他、对大家,都不见得是好事。他以为将刀客重新聚集,哪到自己名下,是占了便宜,可能未曾料到,这等规模的刀客,无论聚在哪儿,都是十分扎眼的存在,朝廷一旦得知,反倒更加容不得,必定会全力除之!”
“若是依你所说,两个多月之后,一旦几千刀客聚在骆家村,这儿便住不得了?”观远显然被吓住了,“若真是如此,你我须想好退路才是。”
“你不想将此事向义父提提,免得他走入误区?”小刀看着观远道。
“我提?”观远连连摆手,“看来你不了解义父,他向来都是极专断之人,在魏家庄受制于庄主魏清,回过头来,在我等这些义子这边,几乎容不得任何的异见,所以,凡是他交待下来的事,大家都只能称是,便是心中有不同的想法,也不敢说出来。”
“难不成眼看着义父自寻死路?”小刀又试探地问道。
观远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小刀兄弟,虽不知你与义父的渊源如何,但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义子当中,真正为义父着想的只怕没有几个。”
“虽说是义父子关系,但也当遵循纲常,怎可如此冷漠无情?”小刀刻意加重了语气。
观远看着小刀,眼神有些怪异,“你可知道这种义父子关系,与平常的义父子并不相同。”
“有何不同法?”
“平常的义父子,是因感情而结认。而义父只所以将我等认做义子,不过是借此拢络一批为他做事之人,不过是利用罢了,这点不仅义父清楚,这一大帮义子又有哪个心中不做此想。义父用大家做事,大家利用义父谋生糊口,何曾有过真正的父子之情?”
小刀点点头,“所以,义父与义子之间,皆是各打各的算盘,若真是遇到什么危难之事,定然各求自保。”
“你明知此处危险,却为何不远离义父,反倒主动投奔过来?”观远有些不解。
小刀微微一顿,以手扶案,“我本是孤儿,在安州举目无亲,并无去处,恰逢义父不弃,收为义子,自然要随他来骆家村安身。”
正说话间,只是颜洪从敞开的院门口走了进来。
观远与小刀几乎同时起身,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迎了出去。
“见过颜大哥。”观远抢先一步,来到跟前,躬身拱手行礼。
小刀落后了几步,也停下来,微微拱手。
颜洪让过观远,径直走向小刀,来到跟前,相向而立,伸出单手按在他的肩上,笑道:“为兄过来看看,这宅子配置的可还妥当,是否有缺失的物件,好尽快为你补上。”
小刀本以为他有什么事过来,却不料竟是为这些琐事,笑道:“颜兄如此关照,真让小弟有些受宠若惊。”一边将颜洪礼让到厅里。
颜洪也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了,又将小刀拉在另一侧坐下。
观远跟了进来,只好在下位随意选了把椅子,侧身坐下。
“为兄因为诸事缠身,虽得知小刀兄弟来了骆家村,却未能上门一叙,还望见谅。”
小刀自然记得在魏家庄时,颜洪的冷淡态度,今日与彼时形成了巨烈的反差,虽不明白其中原由,却暗觉好笑,“颜兄客气了,你为兄我为弟,本应小弟前去探望兄长,岂有兄长来探望小弟的道理。”
观远在下位,侧倾着身子看着两人,满脸陪着笑意。
小刀知道,他这笑意并非是对自己,而是陪给颜洪的。
颜洪站起身来,看了看书房,又推门看了看另一侧的卧房,转头道:“义父交待了,这两日会给小刀兄弟配个厨子,再加两个下人,也方便照顾。”
“这个就不必了吧!”小刀连忙站起身来,“让小弟独住这宅院,已是召人忌恨,若是再额外加上这些,只怕小弟在这骆家村是很难待下去了。”
“这个——”颜洪看了看他,“待我与义父商量之后再定吧,为兄知道你的想法。”
小刀上前两步,“颜洪兄,可否告知,义父为何要对我如此关照?”
“这个为兄也并不清楚。”颜洪看着小刀,“至于义父为何如此,我想不是我等该过问的,义父既如此安排,你自然有得到这种待遇的资格,你也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只需接受即可。”
“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不知其中原因,只怕受之有愧,心中也不踏实。”
观远眼瞅着二人站着,自己再坐下去,也觉得别扭,别起身道:“小刀兄弟,既然义父这般安排,就说明义父对你深为器重,你便坦然受之,即可。”
颜洪呵呵笑了两声,又连忙止位,看着观远道:“观远兄弟,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清闲啊。”
这其中的话意,观远岂会听不出,尴尬一笑,“因这几日手头也没什么活计,所以清闲了些,本想向颜大哥讨些事来做,因知道您近日里繁忙,又不便前去叨扰。”
颜洪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转身拍了拍小刀的肩膀,“小刀兄弟,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为兄开口,有事也可以直接去理事院找我。”
小刀拱手相谢,颜洪转身出去,经过观远身边的时候,冷眼看了他一眼,“小刀兄弟初来乍到,你做为兄长的,要多些照应,别把小刀兄弟带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