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潜入到安州城中,并来到安兴街南角的小院之后,尚未到亥时。
他纵身上房,伏在小院隔巷对面的屋脊处,可以一眼便看到大半个院子。
此时月华初上,春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在脸上身上,很是舒服。
亥时刚过没多久,他开始听到动静,从零零碎碎的声音开始,便逐渐向小院的位置集中起来。
一些人很快出现在小院四面的屋顶上,第一批约有三五十人,从屋顶上下去;第二批,则半伏在屋顶之上,面朝院中。
一看这阵仗,便知这群人极有行事经验,既敏捷灵动,又井然有序。
而且,有攻有防。
所有人都是手提半长直刀,黑衣蒙面。
果然,正如汪顾的判断,大将军要一次性地除掉他们。
可他在人群中,并未发现蓝规。
或许蓝规也正在人群中,只是都着黑衣,黑巾蒙面,根本无法识别。
从屋上跳到院中之人,快速布控在前后院各个房间门口,均是一人在外,一人破门,其他人伺机而入。
紧接着众人从各个房间闪出,彼此对视,纷纷摇头。
也有人打着些手势。
不过,从头至尾却无人说话。
然后,院中人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纵身上了屋顶,冲屋顶布控之人,打了手势,便如飞鸟般起起落落,在小院四周的巷口中散去。
姜兴盯上落在最后一人,轻身跃入巷中。
那人专捡小巷前行,来到南城西南角城墙位,起脚在墙上一点,飞身而上,又飞身而落,直越过并不宽广的护城河道,闪入林中。
姜同不敢跟的太近,及至追到林中,发现人不见了。
便隐在一棵树后,借着从叶间洒下的细碎月光,向林中四下探视,并侧耳倾听。
突然觉得有股疾风自顶而下,也不及判断,身形一矮,就地滚在几丈之外,此时却发现身前站了个黑衣汉子,正是被自己盯梢之人。
“为何要跟着我?”黑衣人蒙面之下,发出的声音很是低沉。
姜同只冷笑道:“好奇。”
正在姜同说话间,只见一道微弱的亮光迎面而来,看得出是一支短镖。
姜同挥袖将短镖卷住,腰刀出鞘,几步近身,距黑衣人五步之外,突然斜身而出。
黑衣也借势转身,不但不退,反挥刀向姜同的下盘斩去。
姜同以刀抵地,搁住来刀,卷了镖的衣袖却向黑衣面胸间急扫,在黑衣人移步换位之际,将袖中暗裹的短镖递出,正中黑衣人右肩。
黑衣人抬手将短镖拔出,反手向自己的肩位急点,似要封穴止血。
而姜同以刀划地,身形欺近,刀锋一撩,向黑衣人腰间切去,黑衣连续几个闪退,却绊在身后一块石上,翻身摔倒。
姜同哪还会给他起身的机会,一刀挥下,直扎在刚中了短镖的胸口之上,将他钉在地上。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饶你不死!”
黑衣人两只眼睛圆睁,盯着他,却突然牙关一咬,面色顿时狰狞起来,但不过一会功夫,脸部先是扭曲,然后七腔喷出血来,头便歪在一边。
死了!
姜同也不清楚,他是因刚才的短镖中毒,还是口中藏有巨毒、而吞毒自尽。
先是四上看了看,确实周遭再无他人,便弯下身去,先将黑衣人面罩扯下,发现此人年龄并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额下微须初生,再向身上探查一番,除了腰间一个镖袋存有几枚短镖之外,不过是手中的半长直刀,除些别无他物。
姜同只将镖袋与直刀取了,便十分小心的转了个大弯,折回城西门外的林府荒宅。
此时,汪顾还在等他。
“正如汪兄所料,今晚果然是要对我们下手!”姜同进了屋之后,缓气定神道。
“可知是些什么人?”
“我为免暴露,只盯着最后一人追了一程,直追到城外西南角的树林之中,与他过了几招,功夫倒也寻常,人已经死了,身上搜了搜,也没什么物件,只有这短镖与直刀,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汪顾查看了一下姜同放在桌上的短镖与直刀,飞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直刀倒与众不同,不像是江湖人常用的佩刀,反倒更像是军队用的战刀,刀身挺直、刀头宽阔,刀身较战刀要短些,握在手中十分便捷有力。
“这刀倒很少见。”汪顾双手托着,仔细看了许久,才重新放回桌上。
姜同道:“这些人,显然不是北军的兵卒,大将军也不会动用兵卒来安州行事,但人数众多,约有近百,且攻守有序,显然是久富经验之人。”
“必定是江湖势力,而且擅长暗杀。”
姜同突然想起林家灭门一事:“依我看来,这帮人应该与林家行凶之事也有关联。当日我粗略地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大都是被重刀砍劈所致。”
“莫非林家一案也是大将军所为?”汪顾自语道,很快便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人可能是同一帮人,但主使之人却有不同。”
“奇怪的是,我并未发现蓝规。”
汪顾看了看姜同:“蓝规不出面也属正常,不过此事发生之后,他必定不会马上返回北疆,而是继续打探我们的行踪,若是找不到我们,他根本无法向大将军交待。”
“看来一段时间之内,我们都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汪顾点点头:“不过,正如夫人所说,咱们在这儿倒是安全的。一是,蓝规根本不会认为我们还躲在安州;二是,蓝规更想不到,我们会住到林家的荒宅之中。”
突然,汪顾顿足道:“糟了!我们忽略了一个人,他必有危险!”
“谁?”
“程北!蓝规知道程家毛皮铺子,也知晓程北此人,今晚,程北也必在他们的刺杀范围之内!”
姜同连忙出门,道:“我去看看,或许还来得及出手相救。”
“晚了!”
汪顾的这句话,姜同并未听见,他连院门都没走,直接飞身越过后院的房顶而出。
及至再赶回安州城内,来到安兴街的程家毛皮铺子,发现铺子的门闪了一条缝出来。
姜同先是贴耳,在门外听了一下,见没有动静,才闪身进到铺子,一楼没有,便又悄然来到二楼,只见程北倒在床边,人已经死了,眼睛却未闭上。
姜同只停了两息时间,便又悄然出门而去。
“程北死了?”一直未落坐、在屋里来回走动的汪顾,看到姜同进来,张口便问。
“是。”
“此事最好不要与夫人说起。”
姜同点点头,落座,倒了杯水喝下:“这些日子,还是我去打探一下,安州境内与附近是否有用此刀的江湖势力。”他眼睛瞟向短刀之上。
“也好,便是逃命,我们也须得知己知彼才行。”汪顾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