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阴沉的气息更甚了,他走上前,踢了这杀手一脚:“死了?”
“不错。”苏清颜道。
“如何死的?”
“被鸡腿骨头噎死的。”
教主轻咳一声,望了一眼一脸无辜的白子初道:“方才本座在附近行走,耳闻有动静,便过来瞧瞧,既然这人已死,丢在此处不吉利。来人啊,将他抬走,把院外那些也处理了。”
“是!”几道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几个人跟着走上前,要抬走这刺客,然而苏清颜却快了一步跑到杀手面前,挡住了他们。
她的眸光一冷,面上的嬉笑都敛起了,冷声道:“教主此乃何意?”
教主有些不满地道:“你这又是何意?”
沉默,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凝聚,众人只觉心口一凉,压抑的气息在房内流转。
苏清颜在这里虽一直假扮弱势女子任他们欺负,可并不代表她愚蠢。这教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观察杀手身份时突然出现,并要将其带走,岂非可疑?况且,他们的新房离教主所在的寝殿有一段距离,教主怎会听到动静?再者,杀手方才都道出了是教主指使,她可不似白子初那般,随意相信他。
教主的双手攥成了拳,他冷哼一声,负手道:“苏清颜,你这是要同本座作对吗?你也不想想,若非本座罩着你,你今日还能站在此处吗?”
“嗬,那还真是多亏教主照料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笔账我还未同教主算呢。”苏清颜的脸沉了下来,眼里少了平日里的灵动,多了一丝杀意。
教主也不满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沉:“你来本教,果真是有目的的。”
“不错,我确实是有目的的,我的目的便是……”忽地,她冷光一闪,竟闪到了白子初的身旁,一把掐上了白子初的脖子,“他。”
“哦?”教主身子一怔,故作镇定地扬了扬语调,“你要个傻子做什么?”
“是啊,你要我做什么?”白子初还不知危险,只觉得好玩般扯着苏清颜的头发问道。
“嗬,他虽是傻子没啥用,但,他可用来威胁教主你。”苏清颜掐得更紧,骇得白子初咳了几声。
教主的呼吸沉了沉,状似随意地道:“哈哈,你以为凭他便可威胁本座,笑话,简直是笑话!”
“是不是笑话,试试便知。”苏清颜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那只扣在白子初喉头上的手更加紧了,白子初倏地睁大了眼,使劲掰着她的手,“喀喀……苏……小颜。”
滴滴冷汗从教主额头流下,苏清颜眼尖地看到了他握成拳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笑了笑,她果真赌对了。这教主看似无情,但其实还是很在意弟弟的。只是不知这教主同这场刺杀有何干系,莫非,其实刺杀的人是她而非白子初?白子初只是被牵扯进来的?
而在苏清颜思索的时候,教主终于唤了声:“住手!”
苏清颜一愣,看了正指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脸被掐得通红的白子初一眼,笑道:“教主可想好了?”
“他可是你的夫君,你也如此残忍?”教主冷声道。
“笑话,他可是你的弟弟,你都如此残忍,我又有何不可?”苏清颜话里有话,但可惜教主的脸遮挡在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教主的声音却显示出了他的怒气:“你想如何?”
“简单,您回去歇息,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这些杀手您也别带走。”
教主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苏清颜一眼,僵持了一会儿,发觉她丝毫没有放过白子初的模样,只得恨恨地甩袖离开:“我们走!”
方一踏出门口,便闻背后传来一句:“记得关门!”气得教主一甩袖,砰的一声重重地将门砸了回去。
目送他离去后,苏清颜踮脚瞅了瞅,发现人已走远,她才慢慢地放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白子初道:“白小初,辛苦你了。”
“喀喀……”白子初的脸都涨红了,他抚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了几声,而后又指着自己的喉头示意苏清颜。
苏清颜一惊,赶忙跑去给他倒水,然而刚走几步,她便发觉不对劲了。
她僵硬地低头,盯着地面看了许久,这才惊诧地指着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的地面,问道:“那杀手呢,去哪儿啦?!”
只见原先还躺着个光溜溜的男子的地方,竟然只剩下了一堆衣物,而人却不见了踪影。
“喀喀……”白子初咳了几声,抚着自己的胸口,缓了几口气,“方才我便想告知你了,这杀手被化掉了。”
“化掉了?!”苏清颜惊诧得跳了起来,“莫非是化尸散?”
白子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他的尸首突然被风化,最后一点儿都不剩了。”
“一点儿都不剩……”苏清颜呆愣地喃喃着,不敢相信地道,“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苏清颜估摸了一下所在的位置,方才她将白子初扯过来时,便一直站在这杀手面前,她的听力甚好,背后一直都没有人来袭。那么唯一有可能趁隙而入的,只有在她过去揪住白子初之时了。她的身子抖了抖,好厉害,当真是厉害,不过须臾之间,便做到了这一切,看来这教主比她想象中的还不简单。不行,她还是得早些夺得玉叶花,早日离去方可,这地方委实太可怕。
“苏小颜,苏小颜。”白子初戳了戳苏清颜的手臂,唤着她。
“嗯?”没有了杀手的尸首,想调查究竟是何人害她都查不出了,她有些无力地应了一声。
“其实,”白子初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兴许,我知晓那杀手是何人派来的。”
苏清颜闻声一震,惊诧地摇晃着他道:“是谁?”
白子初歪了歪脑袋:“具体是何人我不知晓,不过,我方才倒是在他身上瞧见了一个印记。”
“什么印记?”苏清颜急切地问道。
“嗯,”白子初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走到桌子前,取过纸笔便画了起来,“方才我观察到他的大腿处有一个很奇怪的印记,还说让你瞧来着,哪知你……”他顿了一下,略带鄙夷地觑了苏清颜一眼。
苏清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喀喀,你继续。”
“而后,我便看到了这个印记。”白子初放下纸笔,指着纸上的印记道。
苏清颜凝眸望去,惊诧起来:“这是……”
“是什么?”白子初歪着头,咬着笔尖问道。
苏清颜撑起下巴,回忆道:“若我未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红香阁的记号。”
“红香阁?”白子初讶异道,“那是什么?名字里有个香字,”他一乐,便扯着苏清颜的袖子道,“莫非那儿也有香鸡腿吗?”
苏清颜甩开他布满墨汁的手,又将他嘴里的狼毫扯了出来,轻轻放好:“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吃鸡腿呢,不会想些别的吗?”
“有啊,”白子初偷偷地把手上的墨汁擦到了苏清颜的衣袖上,笑嘻嘻地道,“我还想着睡。”
苏清颜抚了抚额,这白子初的睡功也是一流的,如何吵都不醒,除非憋不住了起夜,其他时候压根不会起,非要睡到自然醒不可。
“这红香阁乃是江湖上一流的杀手组织,他们的阁主从未现过身,也不知长什么模样,但想来起这么个名字的该是个女子吧。”苏清颜伸手指向那张纸上,被画得歪歪扭扭堪比豆花的花,“而这朵花便是他们红香阁的标记,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杀手身上竟也文了这个印记,且……喀喀,文在那等地方……”
“咦?”白子初歪着头问道,“杀手不都是文在那里的吗,我以为身为杀手应当掩好自己的身份,当文在他人瞧不着的地方才是,而那地方不是正好没人瞧见吗?”
“是啊,若非你捣乱,只怕我也瞧不出。”苏清颜抚了抚额,也只有白子初这个傻子才会脱光人家的衣服来看了。
白子初又拿起了狼毫,放在自己的手上把玩:“那个红香鸡腿阁又是来做什么的?他们为何会来抢我们的鸡腿吃?”
白子初,你的问题能正常些吗?苏清颜撑着下巴思索道:“你大哥同红香阁有何联系吗?”她反复思虑了许久,她自己的身份在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而白子初这傻子更不用说了,两人的身份都如此隐蔽,应该不会招致他人怨恨才是。再思及这阵子以来,自己接触的唯有琉光教之人,所以她便想瞧瞧可会是琉光教中人来杀他们。
白子初一愣,笑道:“有啊。”
“有何联系?”苏清颜急切地问道。
“他们都有鸡腿啊。”白子初扯过苏清颜的袖子,正经地考虑要不要在上面画个鸡腿。
跟傻子对话真是费力。苏清颜扯过自己的衣袖,在房内走来走去思索起来。
这红香阁虽在江湖上很神秘,但也并非不可查,她倒是可以给阁中寄一封书信,派人去查清他们与琉光教到底有何干系,可是……
苏清颜又疑惑不解地走了几圈,白子初觉得好玩,便一只手扯着她的衣袖,另一只手学她撑着下巴,跟在她身后晃来晃去。
可是,若真是想杀他们俩,凭琉光教中人的身手,要寻几个顶尖的高手来刺杀也并无不可,为何要派红香阁的人来。而红香阁能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保全雇主的信息是维护信誉必不可缺的,又岂会如此轻易地将雇主说出?
如此,很有可能是他人嫁祸于红香阁。但为何偏偏要嫁祸红香阁,若非今夜白子初捣乱,只怕自己也察觉不出,那嫁祸一说,又从何而来?
古怪,当真是古怪,还是早些离开这琉光教的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究竟这场刺杀的目标是她还是白子初?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正在自己后背画画的人,幽幽一叹,这白子初……
等等,他在做什么?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回头扯过自己的衣服,发现上头竟画了一只大大的鸡腿……
“嗷!白子初,你个鸡腿!”
“嗷!苏小颜,你拿鸡腿打我可好,我不想吃鸡腿骨头。”
于是,被白子初这么一折腾,苏清颜思考的心思都没有了,索性不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信自己的武功不弱,不过是对迷魂烟的抵抗能力差了些……
外头的月已经西斜,看来今晚已无法入睡了。苏清颜大致看了一眼那杀手的死亡之处,发觉没有什么线索,走出去,愕然发现那余下几个杀手的尸体也不见了踪影。
她愤愤地抽了抽嘴角,索性不想了,回房上床,闭目练起武功来。而白子初则乖乖地裹着被子睡到了里头,由苏清颜在外头守着他。
打从这晚之后,他们的日子竟奇特地平静了下来,平日偶尔会来关照他们的宋叔也没有来了。不过想想,苏清颜这也算是同教主闹翻了,教主不肯让人来看顾他们也是可理解的。好在苏清颜这段日子以来,什么都没得到,倒是学了一手好厨艺,饿不死自己了。
白子初闲着没事干,便整日赖在床上歇息,或者缠着苏清颜喂他吃鸡腿。现下连他自己的房间都不回,径自窝在她的床上,苏清颜也懒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