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翻了一个她很久没有翻动的小白眼,笑着伸了伸她的舌头,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就这么容我放肆?这不像你。”
“这样你就会越来越可恶,可恶到没心没肺,直到有一天,天下无人敢要你,你就会.....乖了。”
完颜亨还是那么坏坏的微笑着,微微上翘的嘴角装满了笃定安逸,一副就等着天塌下来,被他捡便宜的样子。
明珠笑了,这不是疯话是情话,她好喜欢,她还喜欢他那嘴角的微笑,有了它,什么都不怕了。
可这样的微笑和情话,自那一夜之后,完颜亨已经很少有了,虽然他们每一天相拥而眠,可她有种彬彬有礼的距离感,他连说句大胆的好话都有点躲躲闪闪,明珠只觉得这男人越活越胆怯,是怕了。
“为什么不说了?”
“说什么?”
“你最喜欢说的。”
明珠好想听,那怕就是一点点声音。这样的情话会不会越听越少,她还有多少的机会听他这一句句荡气回肠的疯话?
完颜亨笑了笑,“对无知的东西,话多,就是无知,说得多错得多,不如不说。”
明珠很奇怪,问:“可你什么都懂着,怎么会错?”
完颜亨心塞:可我唯一不懂你,在你面前永远是错。
“你是不是说我的话太多,说了太多的废话?”完颜亨的静默让明珠略微失望,这金子也有傻的时候?
完颜亨叹到:“你只是太爱讲大实话,刀刀都见血的大实话。”
“可我喜欢听你说,什么话都可以。还有,金子,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今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你还可以抱着我睡觉,我们至少还有今天?”
完颜亨喉头一点哽咽,忧伤似涓涓细流萦绕着他的身躯,“是啊,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我很喜欢,你呢?”
明珠悄悄的向他靠了靠,抽了抽鼻子,放肆的说:“你身上也有股味。”
“什么?”
“好像是股汗味,但干干的感觉,让人安心。”
完颜亨心一抖:“不是臭臭的腥臭味吗?”
明珠悠悠的说:“你要不是金人有多好?”
这刺眼看着被拔出来,血淋淋的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出它是红的颜色,就被立马又刺了回去,第一下的疼痛都还没来得及品茗,第二下又来了,猝不及防。
完颜亨苦笑了:“可我是。只是金、宋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两只眼睛一张嘴,都为了看到明天的太阳。你不是不在乎宋人和金人吗?为什么要叹息?”
“可、至少我们就是一伙的了,我便没有那么多的纠结、为难……”
明珠软软低语,只是仓促的一笑就睡了过去。
她睡了,可脸上的笑意未减,是种叫满足的东西。
完颜亨偷偷亲吻了明珠这满足的笑意,手指在她薄薄的唇上缓缓划过:“这是一道永远迈不过的横沟吗?没有它,难道你就可以接受我了?
小傻瓜,你又在骗我。
只是现在不必纠结了,你这个小傻瓜,你看,金人宋人困在这里都是一样的结果......
万物生灵,结果都是一样,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
可我自己却看不破:宝宝,你怎么办?我便是困在这里三五日都无无妨,可你怎么办?你等得起吗?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牵机药会怎么样?我该不该在你毒发前杀了你?可我怎么下得了手?”
完颜亨抚着明珠又变白了的小脸,焦急如焚,比起出阵,他更担心的是明珠牵机药的毒。
牵机药——怎么办?
多么不想见暮雪,又多想见暮雪,见到他还有一丝希望,见不到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心蕊的木珠发出青玉一样的光泽,影影绰绰。
“小心,不要闯……”
这是心蕊晕倒前告诉他的,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忙乱中便谁也没有在意。她是不是要警告:不要闯入这个石阵。
如果这是真相,那就是雪上加霜的最糟糕的真相:见不到暮雪,不杀明珠,牵——机——药.....
完颜亨不知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错误不断。
难怪煮酒没有提到石阵,原来是无忧谷的,可怎么又到了无忧谷?见不到暮雪,明珠怎么办?她还拖得起吗?心蕊说无忧谷有两位姑姑,困在这里怎么联系那两位姑姑,就算见到了,可她们解得了宝宝的毒吗?
完颜亨一团乱麻,头脑发胀,一通大汗下来,他居然有要虚脱的感觉。昨晚淋了雨,心中却憋着一团火,急火攻心,看来是病了,他忙着深呼吸了几口,现在可千万不能病倒,千万千万。
完颜亨的记忆中,他只有受伤流血,从不会生病,老天——此种困境,可不敢开玩笑啊。
明珠睁开迷糊的眼,吓了一跳。完颜亨只穿着薄薄的里衣,正光着膀子,背对着她。
明珠轻轻的咳了一声。
完颜亨赶紧回过身,他有点疲惫,脸颊很红,俊美的唇却有点发白,左手腕裹着布只留下他修长的手指尖尖。
他正一条一条的解着成了碎布条的衣服,好长的一条长绳。
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语气还是很淡:“醒了?睡得还不错。还有点饼,你先吃了吧。”
这小妮子昨天睡下就一直没醒,完颜亨辗转了一夜,一直在摸索着她的脉搏,怕她会毒发,现在明珠如常醒来,他终于松了口气。
明珠咽了口口水,嘴里有股腥腥的味道,好浓。
可实在被完颜亨这种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便问:“你呢,你吃了吗?”
“先前有一只送上门的兔子,放了它一些血喂你。想绑上它的腿让它带我们出去,却给它逃了,气得我一拳下去反伤了自己的手,要不,今天我们就有兔子肉吃了。”
明珠就想解开他裹着的伤口,一阵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严不严重?跑就跑了,何苦给自己较劲,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不碍事。”完颜亨笑了,用受伤的手摸着明珠的脸,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她伸出的手,也证明自己没事,他的声音很缓,“你这说话的语气,像是我的小娘子,这就够了。”
明珠一下子红了脸,大白天的,里衣很薄,除了还有一条白色的衬裤,他可什么都没留,全解了绳。
他这么放肆的光着膀子,真没什么秘密,饿狼之吻熟悉的对她笑着,他、的体毛若隐若现,一切都让她脆弱的小心脏春心荡漾起来。
完颜亨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问:“你、今天的身体怎么样?”
“没、事啊。”明珠伸了伸胳膊腿儿。
完颜亨如释重负:幸喜没被煮酒吓着,今天看来暂时赌赢了。
可这一天的时间太短,还充满了变数。昨天是最后期限,今天这血对小妮子真的还有用?看到她醒来,现在精神还不错,可这口气能松多久?她还能支撑多久?明天呢?
完颜亨不敢懈怠,继续忙活着。
“你没睡好啊?脸色这么难看,你可吃了?”明珠干咳了一下找着话说,看他嘴角微动了一下,就像是坐实了她是小娘子这个事,心中不由得偷着乐但更加害臊了,只好又敷衍到,“我还不饿,你这是在干什么?”
完颜亨嘴角的笑意并没有减,可心中却有狗急跳墙的焦急,连她这么明显的“色”样都没注意到。
昨天他发了两只袖箭,没有一点回应,这里真的是无忧谷,袖箭的声音两位姑姑应该会听见。还是,心蕊师父离开得太久,无忧谷的姑姑们有了变故离开了,那还有谁来带他们离开?
最可怕的是牵机药!一颗随时会蹦天的炮仗。
“我将小石头扔出去,是路也好,冲天的大石头也好,刀山火海,我们只管向前直走,不要被它迷惑了眼睛。”完颜亨总算是忙完了,他牵着明珠的小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微微一笑:“别怕,有我。”然后坚决的将带着长绳的小石头扔了出去。
顺着绳,他们用青鸾宝剑画着走过的地,就算两人高的大石他也抱着明珠跳上跳下,还要做记号。
一次次,青翠的山峦干净得不带一点心事,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而触手可及的永远是寸草不生的地面和光秃秃的大石头,完颜亨的汗随着他矫健的身体流了一通又一通,他的唇角越发的白了。
“金子,不要再扔了。”
明珠指着前方的地,一条画着记号的剑痕横在他们面前,而扔出去的长绳正搭在它的上面。她能感到他体力的透支,整个的身体滚烫滚烫的,好像全凭着一口气强撑着。
“歇一歇,好吗?”
语气是温柔的,但她的态度是坚决的。明珠将还剩的一点水递给完颜亨,他的唇很干很白,都脱了皮,面色很红,红得妖异,眼眸中有种涣散,恹恹无力。她一直以为他滚烫的身体是因为太阳惹的祸,却不想,是他病了。
明珠强拽着完颜亨躲在一块大石头的背面,借那一点瘦削的阴凉来躲避太阳:“快喝一点水,不许再走了。”
她恨自己,当时完颜亨要带行李她嫌麻烦,就几颗解毒丸和刀伤药还是他偷偷揣在怀里的。
药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可笑大自然如此丰沛,他们却触摸不到,都是自己鼠目寸光的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