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我该要教它什么?要怎么它才可以好好的跟我说话?它以前的主人是谁?他教过些什么?”
明珠一下子问了十万个为什么。
“这灰爷可大有来头。它以前是皇家贡品献给徽宗皇帝的,后来开封失守,徽钦二帝被俘,它被辗转收留,已经有六岁的年龄。它前一个主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是你的了。”
完颜亨自然不敢告诉她,灰爷一直都住在皇城内,皇帝跑了,东京开封谁权势最大,谁就是它的主人。
那杜充现任东京留守司,残忍好杀却无谋略,自己也是想了很大的办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才淘来的。
“你别轻看它,灰爷还是当年徽宗皇帝给它起的。你想,连皇帝都要叫它一声爷,你我凡夫俗子,叫它灰爷,不冤吧。”
提起那窝囊的老皇帝,明珠气就不打一处来。
“呸!就是这无能的臭皇帝玩物丧志!自己受罪是活该,还连累了天下的百姓!连畜生他都叫爷,难怪家都丢了,活该!”
她气哼哼地瞪着灰爷,想起这原来是那老皇帝玩耍过的小玩意,想起自己的爹娘,恨声道:“什么扁毛畜生,活剥了它,炖汤!”
灰爷仿佛感到了浓浓的杀气,它那丁点的小脑袋不知想到些什么,反正它发出了凄惨的嚎叫:“护驾,护驾,有人要杀朕!”
明珠被它逗得又笑了,她威胁道:“哼,怕了吧?在我的面前就不许装爷,小心我炖了你!”
看着灰爷老实了不少,她又说:“这样吧,今天高兴,以后你也不要叫什么爷了,就叫你小灰,我是你大哥,你得叫我——宝哥哥。
小灰,你要是乖,宝哥哥就疼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活剥了你!”
灰爷也不知懂不懂,喉咙中咕噜着什么,啄它的玩具。
完颜亨摇摇头,这权臣皇帝捧在心尖的宠物,比孝敬亲爹娘还要孝敬的宠物,到了她这里,完全就被打回原形,说白了就是只鸟,不能装腔作势的鸟。
也难怪,皇帝在她面前都只是败家的草包,更何况皇帝的鸟?她敬仰的只有英雄,哪怕是卑微如草芥的贱民。
看她一本正经地端着大哥的架子,乱七八糟的“循循教导”着曾经的灰爷现在的小灰,完颜亨也只有哭笑不得的服了。好在她也会有好几天的稀奇劲,不会再吵着嚷着要出去,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金子,你又弄了什么稀奇玩意来?”
轻云裙摆飘飘,满屋的暗香盖不住她香逸的风姿。
灰爷眨着它黑玛瑙的眼珠子,一下子活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它脑袋一晃一晃,一字一字的咬,好一个经纶满腹的人物。
轻云自然被它惊到了。
明珠大笑道:“你这个小灰,确实不是只好鸟,我教了你这么久的‘宝哥哥’,你给我装耳聋。现在见了神仙一样的姐姐,倒会胡说八道了。小灰,你在那皇宫什么佳丽三千,可曾见过这样的神仙姐姐吗?”
“灰爷,灰爷。”它骄傲地反驳。
“小灰,小灰!”
“灰爷,灰爷!”
“小灰!”明珠恶狠狠的一个拔毛的动作,杀气凛凛。
完颜亨和轻云都被这两傻家伙给逗笑了。
“金子,你将我的生活全给打乱,你让我以后如何是好?”轻云询问着完颜亨。
“就是,这梅花最美的时候就是在寒风白雪中的样子,昂首而立,不屈不卑。可你却把它放在家里,插在瓶子里,你看,什么气节骨头都没有了。就像这小灰,蓝天才是它的家,你却把它关在笼子里,翅膀打开也只能扑腾几下,别说什么爷,当皇帝都没趣!我要出去,自由自在的在天地间奔跑,管尽天下的不平事,杀尽天下的坏人!”
轻云微微缩了缩脚,自己一身武功,却从没有想要走出回香暖阁这四方的天。甚至,她还讨厌、反感、害怕这墙外的污秽世界。自由对她是什么,是陌生,是死亡。
轻云轻轻的说:“可你是女子,只能嫁人——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照顾好你的家。”
明珠想到了娘,千难万险的陪护着爹爹;想到了岳云的老祖母,慈祥坚决的一家之主;岳家娘娘的安详无悔的日日等待:想到了那温柔如水的小媳妇若水,大着肚子也只能微笑着望穿秋水,绝不能在人前哭,更不敢说:我想他。
“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困在那窄窄的囚牢里,与喜欢的人策马腾跃在天地间,不才是最大的幸福吗?”明珠喃喃问着。
完颜亨知道,岳云是她秦明珠心中的英雄,是她秦明珠心中最喜欢的人,她看岳云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过。
“你要的,岳云给不了你,我可以给你。”完颜亨一字一句的说。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点燃,她讨厌他这种霸道的疯话,说得理所当然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大哥为什么不能给我?他身边的女人只有一个,杀她我只要一剑。可你的娇妻美眷,红颜知已,杀到我手软都怕杀不完吧?笑话,你能给我什么?”
“你吃醋了?”完颜亨眼里全是笑。
“呸!”
“总说要杀人,小傻瓜,你究竟能杀几个人?”完颜亨不理明珠要爆发的疾风暴雨,又悄没声的说:“虽然是一个,他绝不敢舍弃。只要你愿意,我只有你一个,其余的都敢舍弃!”
完颜亨的鼻尖都快踫到她的额头上,发丝都能感到他的灼灼热气。
又声“呸”被她硬吞了下去,如此直白的表示,吓得明珠瞬间没了气势,看来他的疯病越发放肆了。
师父走了,爹娘不在身边,轻云仿佛神游在太虚,敌友不分的也不肯帮自己,自己现在竟然落得一个孤军奋战,一咬牙,就靠自己。
“关、关我什么事,我可不能作棒打鸳鸯的恶人?又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我们不熟,要你管我。”
完颜亨眼一紧,很无所谓的说着:“我答应你师父要照顾你。”,还顺带着不怀好意的扫了一眼她已经穿戴严实了的胳膊,仿佛在提醒她那只光胳膊他可是“肌肤相亲”了的。
明珠一阵冷彻彻的寒意,下意识的抓向腰间,才发现佩剑早就不在了,大脑晕晕的,换了好几口气才说:“我是我,她是她,她凭什么来作我的主?何况,看见危险她自己都先跑了,你又做得了什么?”
“对师父都敢这样大不敬,可爱。”完颜亨捧着这张气急败坏的小脸,看着这双黑白分明在喷火的媚眼,一字一顿地说:“至少我可以挡在你的身前,经过那只夺命的手,我们的两颗心是不是就能连在一起了?”
她总耿耿于怀她读不懂、看不穿面前的这个人,他凝视世界的眼里一片波澜不惊的深邃,每每让她抓狂到怀疑他是不是会呼吸的真人;可只有对着她时,她可以感受到他眼中一片清澈、纯真,哪怕带着一种“无耻”,也是无耻得很高贵,到了痴情的地步。所以她便时不时的徘徊在肯定和否定之间,既想逃离他又想揭开那层好似形若蝉翼的皮,看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有时候也是万恶之源。
她便就这样被他囚禁得死死的,自己还不知道。
明珠的耳朵痒得发烫,这没有商量的温柔,她听得都想哭了,这一刻她想放弃,放弃心中那莫名其妙坚持的执拗。自己在抗拒什么,她都不明白这颗心怎么了?
“放肆!”
这话是怎么蹦出来的明珠自己都不知道,好像拒得义正言辞,心底却不坦荡,就那么直白的喝斥了出来,心虚得直冒冷汗。
“放肆!放肆!”那灰爷发出阴阳怪气的嘎笑,展开翅膀笼中扇出了一阵妖风。
轻云看懂了这俩人,唏嘘那明珠还看不懂她自己的心,又涌起一阵矛盾的快意。算了吧,随他们去折腾好了,明珠对他的霸道,完颜亨对她的狼狈,让轻云居然嗅到了一种调情的味道,便升起了那么点幸灾乐祸,随他们自己去折腾的快感。
轻云提起鸟笼,兴趣盎然地道:“有意思。好,可爱的灰爷,我带你去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