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画被劈了一剑,一身黄衫被血染透,喘着最后一口不甘心的气息,他防着自己的头,不想明珠把剑使成了大刀,这美轮美奂无招无式的死法还是让他闭了眼。不过他临死前掷出的玄铁剑让她受了伤,混乱中她的情行谁都不知道,但还活着、想浑水摸鱼的都开始怕了。
老和尚们在苦苦支撑,了为被拍了一掌,盘膝在一旁调息去了,佛祖救得了众生?
宝靥对她的怕畏是对的,没人看见这样的屠杀会不怕,宝靥能坚持留下来躲着陪她,是她对明珠割不断的情愫。
完颜亨被煮酒点了穴,他的泪只能在眼眶中打滚,凉凉沁人,胸口的那股气又上不来了。
这个煮酒说得对:她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的好,无论什么结果,确实都会感谢他。只是这残局,还是远远出乎了他最坏打算的意料。
众人都道她忘记了一切,她却为他雕饰着这莹玉红梅冰花,她是忘了还是深记得他?那被他无数次深拥入胸怀的小小身子那么羸弱,“下雪的时候背着你一起‘白头’,相依相偎陪你无数个白头偕老”,曾经的承诺还没有实现,伊人已经空寂的白了首。
老天爷,所有杀戮欠下的罪孽我愿意承担,可你怎么才让她醒来?
天直道长倒下了,本真方丈、了去禅师也倒下了,紫元上人缺了条腿无法支撑,明珠通红的眼没有一点变动。
煮酒等的就是这一个时机,棋子些对他没有威胁更没用了,现在他只想再要一个机会。他解了完颜亨的哑穴,把他推到了前面。
“宝宝。”
完颜亨双唇不禁轻启,心中千回百转的思恋脱口而出。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一如既往,素净得像一叶扁舟,空灵得如夕阳晚钟。也许,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对她深情的呼唤,即便即刻死在她的手里,也甘死如饴。
只是宝宝,我的呼唤你听得到吗?我的鲜血血可以洗干净你眼中的伤,还你一片纯净的清澈吗?
完颜亨醒来的时候,金铃儿正抱着他。
东方丁丁正在与被捆着手的“岳云”争执着,对,就是岳云。
可“岳云”不顾他的怒责,随手一下就解了明珠的穴。
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这一招显然是东方丁丁猝不及防的,他来不及跟这“岳云”发怒,这“岳云”更不去理会东方丁丁,大家都很紧张的看着明珠。
完颜亨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没有为自己还能活着去庆幸,也没有为这混乱的局面去有什么准备,只能紧张的压抑不住的咳嗽,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明珠一身的血,双手被铁索吊着,两个铁环锁着她的锁骨,她的一身本就褴褛不堪,现在更加狼藉,腿曲着半跪耷拉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身体全承受在那高吊着的手腕上,脆弱得仿佛不堪重负就要折断,一头散乱的白发被谁谁谁的鲜血凝固,粘污结垢。
“二弟,你还好吗?”
岳云伸出他捆绑的手,半蹲在地,深情款款的关心着明珠。
明珠黯然的眼神,无神的游离了几个来回,血丝挂在她曾经魔障了的眼球上,她终于定定的看着岳云,定定的,没有一点点的多余的反应。
“二弟,我是大哥,我是岳云,你的大哥啊。”
疲倦和痛楚,在明珠的脸上凝聚着,她无力的眨巴了一下眼,痛苦的歪了歪自己的头,避开“岳云”的遮挡,挣扎着四处找寻着。
“宝宝!”
完颜亨挣开金铃儿,跌爬着扑向明珠,他想抱她,她低垂的小脸煞白,嘴唇青紫,一身透骨的寒气,远远的就渗得他直打哆嗦。完颜亨不想放手,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她,可这刺骨的寒气让他发出剧烈的咳嗽,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跪倒在一旁去喘息。
一种叫劫后余生的东西,清清楚楚的回来了,明珠好像想站起来,可显然是失败了,她虚弱的抬起她耷拉着的脖子,寒冷让她发抖不止。完颜亨脱下自己的披肩,给她紧紧围上,他的宝宝还记得他?
俩人的眼眸中,静静的影印着彼此,时间在这一刻自动停留。
秦明珠,是只骄傲洒脱的自由小鸟,不被羁绊、不屈服于世故和命运,但无常的变故,早就将这个异类的女子摧残得面目全非。
明珠笑了,很虚弱,带着令人可怜的小心翼翼,身上唯一还属于那个秦明珠的小白牙,若隐若现,这是她唯一仅有、还窥视得到这被命运折磨到脱形了的她,是那个——秦明珠。
“金子?”她笑得好卑微。
“对不起......”这讨好的笑容,瞬间击穿了完颜亨的泪点。
“金子?”
“对不起......”
“金子?”
“是我,我回来了。”柔柔的说,冰凉的她,小小的身子,终于被完颜亨柔柔的紧抱着,这声声呼唤,让完颜亨割喉的哽咽了。
一声“是我”,终于让明珠眼中迷惘着的“不敢相信”被确认了下来。喊应了,她的千呼万唤,其实可怜得就为这份来自他的亲口确定。
“金子配明珠。”明珠终于满意的笑了,含糊的嘀咕着。
“唉......是我。”
完颜亨懊恼无比,鼻息中发出了绝望的回应,哀痛地看着明珠,只有怜惜和自责: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见她?
明珠的眼中,洋溢起了满足的快乐光芒。只是一眼,这就是她的金子,只是,这是否依旧是个梦?
混沌的脑子痛得无力思考,她也放弃了思考,徒劳地挣了挣手脚,可无力动弹,微微一低头、一张嘴,她咬住她锁骨上的铁环,狠狠一抬头、一仰脖,还来不及哼一声,就痛得晕了过去。
那场血雨腥风的杀戮中,完颜亨的一声“宝宝”,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他曾经有的那么点万一的幻想,都在她骇人的杀戮面前,他放弃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便极其坦然面对将要出现的死亡:能死在宝宝的手里,也是极好的。
却不想,这一声轻轻呼唤——“宝宝”。杀红眼的她,奇迹般的居然有了那么点的犹豫,可就是这点犹豫,便是煮酒不惜利用完颜亨的性命制造的机会。
煮酒欣喜若狂,这是他也没有敢想的结果。他迅速下手点了明珠的穴,挑了她的手筋脚筋,震断了她全身所有的筋脉,他彻彻底底的废了她。
“宝宝!”完颜亨一声惊呼,抱着痛晕了过去的明珠。
东方丁丁生气的一脚一脚的给“岳云”踢去,这岳云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还不放开她!你要弄死她我先弄死了你!”老头子吼到。
“阎罗王对你都只能苦笑,有你老在,她就死不了,一定没事!”这岳云一面对东方丁丁陪着笑,一面抓着完颜亨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声音都抖了。
完颜亨放开明珠,挣脱这双贪婪的手,咳喘着慢慢的爬到一旁,“金子配明珠”,那么遥远。他对她的“调戏”她还能记得,忘记了天地,她都没忘记她的金子!
宝宝,是我害了你。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你不一直恨下去!
避在墙角,完颜亨说:“你把捆她的铁索来捆我,你穿了我的琵琶骨,你把用在她身上的所有手段都用在我的身上!她还记得我,你对付我比对付她要有用。让东方前辈去救她,要不她会死的。”
这岳云的脸变了又变。
“我的易容术有这么不好吗?这是不是说明她没有傻?她还记得岳云已经死了?她什么都记得?”
“收起你岳云的假身份吧,岳云早死了,他的眼中也永远不会有你这样的贪婪。放了她,否则我再不会被你利用,你只会为了你急于求成的愚蠢行为后悔,失去先机。”
完颜亨说完闭了眼,面壁而坐,铁实了心肠。
“她认得我是假的?认得的?还认得你——就是她根本没忘!”岳云的眼,重眸晃动,一下子诡异起来。
但完颜亨根本不理他。
东方丁丁要给明珠喂药的手,又被这岳云给挡了,气得他在一旁不断的追着这岳云打,煮酒知道再无法掩饰,抖了抖手挣了手上的绳索,一脸气急败坏的尴尬,却不得不陪着笑:“叔叔不能给她返生香,她要是康复了,我们全完了。”
东方丁丁见到明珠的时候,明珠就是这几乎没有性命的样子,他不想管这煮酒扮成岳云要耍什么花样,只是看到明珠要死不活的样子,要给她喂返生香,可煮酒不同意,他便气得在发飙。
现在,这臭小子还在阻止着自己。
东方丁丁又踢向他一脚,说:“你以为我想给她返生香,那是我还留着要救我性命的东西!可她死了我们也全完了,她这一身全是病,以前有内功护着,现在你废了她所有的功力,她就快死了,不用返生香,我用什么保她的性命?”
“她什么坏了你就换什么,叔叔是阎罗笑,她死不了。”
“呸!她整个人都烂透了,你让我怎么换?换完了的女人,脑子里还有我们要的不老神功吗?以前换东西,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可现在我劈开她的脑子,失败了怎么办,你敢赌吗?”
东方丁丁是个孤僻诡异的小老头,他医术堪比华佗扁鹊,对奇异的手术病残最感兴趣,越危险他越不顾一切的想挑战。可对武功一事就实在是稀松平常得紧。
江湖上尊重他,是因为他是医者,刀光剑影中有谁不挨刀,人这一辈子又有谁不生病,所以谁都可以不恭敬,就是不能不恭敬行医的人,因为说不定哪天你的性命就会落在他的手里。
普通的医官尚且如此,何况他是阎罗笑,只要他一出手,阎罗要的人他都可以留下,阎罗唯留苦笑。
煮酒的手术是东方丁丁动的,这命就是他东方丁丁给的。其实他大可翻脸不认人,可这是阎罗笑,何况,他以后需要求老头子的东西委实还有很多很多,只得不得不任东方丁丁的打骂,
千年太岁,不止成就了天残和地缺的完美转换,还还了完颜亨一个可以动弹的身体,和东方丁丁给自己留下了几颗返生香。
“让我劈了她的脑袋。”
东方丁丁越说越气,提着他的刀子,就要劈向明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