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叫完颜亶!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啊......我等你!”
完颜亶狗儿一样的追到窗边,扯着嗓子问着,明珠早跑得不见了踪影。他不甘心的捡起地上明珠割下的半截裙摆,恋恋不舍的深深嗅了一口:为什么跑得那么快?都还没来得及问仙女妹妹的名字。
轻云摇着头,怜惜着说:“从来不走正门,永远都学不会了。”
完颜亶只当轻云是在和自己搭讪,恬着脸说:“仙女姐姐,妹妹叫什么名字?姐姐要不要跟我先进宫?姐姐和妹妹一文一武,真是老天赐给我的——娥皇女英啊。”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汉学没白学。
轻云连白眼都没给他一个,只是皱着眉看着喝酒的完颜亨。
完颜亶见轻云根本不理他,只好悻悻的转来缠着完颜亨:“大哥,我该在哪里等这个妹妹,她的脾气是不是很烈?你看你的脸都被她打红了,是不是很疼?不过,我喜欢。”他色心未退,说得口水横飞,根本来不及去揣摩别人的心思。
“她心里没你。”完颜亨低着眼面无表情,颓废得很。
完颜亶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好糊涂,不是你教的吗?女人,只要拥有她的身子,什么都是你的。骑在胯下,还不是任你抽打,哪管心里有谁?谁还管她心里有谁?……”
“滚!”
完颜亨和轻云同时吼起来,一坛酒被完颜亨拍了个稀巴烂,焦凤古琴其余的弦尽数被轻云扯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气,不知是来自哪里。
完颜亶着着实实的被这气势吓着了,心想:这里不是青楼吗,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说点这样寻欢作乐的大实话怎么了?何况这也确实是大哥曾经教的啊?自己好歹也是大金的郞主,一个再貌美可也是南蛮贱民,一个虽然尊你为一声大哥可你也还是我的臣子啊,你们这样,什么意思?
不过完颜亶也好像明白了一点:那仙女妹妹与大哥有点什么。
不过在大金国这也并不稀奇,一个女人嘛,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吗?这大哥怎么了?
可这弥漫的杀气让完颜亶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说话,他突然醒悟自己是不是信错了完颜亨,敢那么孤注一掷的把什么宝都押在完颜宗弼这一家——虽然他现在是别无选择。
完颜亶连场面话也来不及交代,灰头土脸的落荒而逃。
捏着断掉的琴弦,许久许久没有滋生纠缠她的那种冲动一跳一挑的又来了,轻云努力的吸了口气,藏好了捏得发白的手,冷冷问着:“金公子,我当时把珠儿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完颜亨还是在喝酒。
轻云差点一掌拍了过去:“金公子果然安如泰山,还能如此镇定,你当真就看她这样痛苦胡乱作践自己,还是,当真怕了你主子,要将她送给他一讨欢心?”
完颜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说:“她给谁送药姑娘比我清楚,她心中有的是谁姑娘也比我清楚……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淡笑着,被明珠咬的伤口被酒一洒,火辣辣的感觉,真畅快!又一坛酒己全灌入愁肠。
完颜亨明白了,眉儿为什么会生气:因为她快喝光了轻云的逍遥醉,却弄脏了这里的清闲。灰爷为什么会逃:因为他也快醉了,醉得又要扰乱这份清闲了。
轻云沉默半晌,说:“不可能!这两年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她以前的心思我是明白,可这两天她醉了醒,醒了醉,醒的时候喝酒欢笑,可醉了喊的全是你的名字,金子,我不信她的心中是旁人。”
“她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我也不知道,只是她梦中喊的是他的名字……那却是骗不了的事实。
轻云,你不懂——她的心坚硬得好像铁石,又冷又臭,我真的化不了。她从来心里一直都有他,心心恋恋的都是他,她为他挡剑连命都不要,为他送药,为他得到天下把自己都卖了……
她心里哪里有我?现在,她怕对我大概连唯一的那点歉疚都没了,从此天涯陌路,她不会再有我了。
彼岸花三千年开花,花开叶落,叶落花开,花叶永不相见;忘川河畔,我在这头她在那头。
君心非我心,缘分天定,我与她,是错了的缘,永远没有永远。
轻云,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都门当户对……而我,什么都不是……”
完颜亨提了一坛逍遥醉,牛一样的灌饮弄得到处都是,连眼睛都灌满了,所以这眼泪就理所当然的流了下来,谁也不能说他是懦弱了。
轻云向来是种简单的生活,哪怕畸形、痛楚和麻木,但简单,无需猜测和忐忑不安的怀疑。爱便爱恨便恨,她只用一种直接的解决方法,守护明珠她愿意,托付给完颜亨她也愿意了,可为什么,这俩人要这么的不让人安心?
如果所托非人,还敢让她的珠儿伤心,绝不——
轻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她忍着。她的有限信息,也不过来源于心蕊那有限的信息,想了半天她才皱着眉说:“我不信!我只听到她叫的是你的名字没有别人!
你为她死她为你死,你们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沟壑?
你向来果敢,你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敢当面问清楚?
你知道为了让你们见上一面我们费了多大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好好的问一问!胆小如鼠这不是你!”
这南朝的酒就不是酒,味淡得很,几坛了,还是不醉!
完颜亨晃动着又疼又涨的脑袋缓缓向门走去,背有点偻、有点晃、有点焉,霜打的茄子。自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慢慢被她蚕食,他再也不是他,他再也做不回那个意气风发的完颜亨了。
“轻云,你愿意为她死吗?你愿意,可那是因为爱情吗?战场上丢掉那么多的性命尸横遍野,有因为爱情吗?
轻云,死的理由有很多种,可不是只有爱情。她为岳云死,是因为爱情;她为我死,却不是。她可以为我死,去承受牵机药的毒,不是因为她爱我、因为爱情。
就因为明白这很困难,所以连她自己都糊涂了,信了,可其实不是,真的不是。
我为什么要问?她自己都不清楚我为什么要问?自取其辱还是跟着她装糊涂?我都不要!
我放手,我认输,我再不会参与她的生活,再也不妄想、轻信,更不要乞求。
放手,这最好......”
轻云看着这个像害着偻病一样的背影,不明白完颜亨说得是否有道理,她不明白,只好吃力不讨好的为他们苦苦努力挣扎着:“金子,你很聪明,但你聪明得是不是过于冷酷了?你需要想得那么透吗?我只看到她为了你哭得那么疼,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灰爷都知道,你在糊涂什么?”
“你们不知道!
这世间我只想要一样,就是她的心。
我不要有一天她一早醒来,突然告诉我:金子,我错了,我喜欢的原来不是你,我要离开你。
那我用什么来代替她,勾了魂魄断了肝肠,那时候我还能用什么来代替她?
轻云,你告诉我啊?
杀人很美,杀出比江山还多娇的美,就很可怕了。
我不要......”
完颜亨晃着身体走了,再挺不直他的腰身。
轻云尽然恨不了。
“敢对珠儿无情无义,我要撕开你这颗心!”
碎琼生生脆,完颜亨一贯温暖的声音道不尽的没落和无奈,看他摇晃迷醉的背影,轻云的手抖了又抖,就是动不了,对完颜亨居然无可奈何,任由他走了。
错,究竟是谁的错?
天知道,这会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