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肇县县衙里
谭县令迈着步子走出来,慢条斯理地坐在高堂上,不屑地审视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一对父女。
那对父女骨瘦如柴,仔细看的话身上还有伤,身上穿的也是粗布制成的衣服,而他们身旁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子弟,完全形成了对比。
谭县令摸着他的大胡子追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女的抬起头,泪流满面,眼睛通红,哭哭啼啼道:“民女赵秋月,是赵家村人氏,从小与家父相依为命,因家父赵福欠了王员外家二十两银子,今早王公子带人过来讨要,我们实在拿不出银子来,王公子便要家父把民女抵押给他,家父不同意,王公子便吩咐家奴把家父打了一顿,还当场凌辱了民女,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谭县令听完了赵秋月的说辞后,装模作样的问那个富家子弟:“王大富,赵秋月所言是否属实?”
王大富先是怒瞪了一眼赵秋月,而后对着谭县令拱手回道:“她在污蔑在下,事实是这样的,赵福确实欠了我们王家的钱,所以在下上门讨债,谁知一进门便看见赵福被打得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而赵秋月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赵秋月清白没了,为了要赔偿便污蔑在下。”
“不,你在说谎,明明就是你!”赵秋月一听王大富在扭曲事实,连忙反驳他。
谭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好了,本官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赵秋月蓄意冤枉王公子,现赔三十两银子当做精神损失费。退堂。”
说完,衙役低声喝威。
赵秋月极怒反笑:“好一个不辨是非的贪官,你们就是蛇鼠一窝。”
“大胆!”谭县令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容颜扭曲:“敢污蔑本官,罪加一等,来人,把赵秋月押入大牢!”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正要上前羁押赵秋月,突然后面人群中传来一道冷冷的叽笑声:“谭县令好大的官威啊。”
闻言,谭县令面色铁青,凝视着对面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吼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唐沐承和沐挽齐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身后分别跟着车夫和青萝,车夫已经褪去一身车夫装,换上军装。
谭县令盯着为首的唐沐承和沐挽多看了两眼,两人的衣着华贵,甚至比王大富穿的还好,还有他们身后那个穿军装的男子,一看就知道他们家世显赫,家里肯定是做官的。
他当县令十多年了,自然懂得察言观色。
王大富就是个没脑子的东西,他为了取悦谭县令,用目中无人的口气指骂唐沐承:“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县衙,县令最大,你未经宣传就进来,未免太狂妄自大了。”
沐挽冷笑道:“还真有不要脸到如此地步,明明自己就不是东西,还乱咬人。”
沐挽声音清脆,让谭县令和王大富不禁把目光投向她。
她面容娇美,一双明亮勾人的杏眼十分引人注意。
如果这里不是县衙,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王大富早就对她动手动脚了。
突然,谭县令想到什么,连忙从座位上走下来,拧眉抿唇面色紧张道:“两位可是福宁郡王与淑宁郡主?”
沐挽懒得跟这个县令打官腔,直接给青萝使了个眼色。
青萝会意,上前一步,微带笑容,打起官腔来:“正是。我家郡主和郡王此次是奉皇上之命亲自押粮前来,只因路上出现意外才耽误了一天。”
谭县令并没有理会青萝,他对着唐氏兄妹满脸推笑道:“原来如此,下官恭候多时了。”
顿了一会儿,他命人抬来两把椅子,恭恭敬敬地请唐氏兄妹入座。
唐沐承和沐挽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略过他入座。
谭县令后背直冒冷汗,他没想到这两兄妹命如此硬,竟能从那上百个土匪手中活下来。
他不敢继续坐在高堂上,拱手问唐沐承:“不知朝廷发配下来的粮食在何处?”
他现在只看到唐氏兄妹和两个侍从,并没有看到粮食,心里猜测那群土匪不敢杀他们,只抢夺了粮食。
唐沐承此刻并不知道这谭县令和龙盘山那群土匪是一伙的,也不瞒他:“通过此次,我们终于知道为何粮食总是不见,原来不是当地老百姓抢夺,而是龙盘山土匪所为,至于粮食,稍后就到。”
谭县令心中一颤,担心唐沐承从土匪那里知道些什么。
沐挽没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叫赵秋月的身上,以及那个老汉。
古代那些官官相护、不辨是非的剧情她看多了,没想到今日能亲眼目睹。
刚才她和哥哥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有脑子的自然知道该相信谁,那些围观的百姓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他们怕惹事,敢怒不敢言罢了。
她看向谭县令,问道:“谭县令,你打算如何断案?”
谭县令感到茫然:“下官方才不是已经断案了吗?”
沐挽眸光微寒,死死地盯着谭县令,说他是昏官他还真是昏官。
少顷,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嘴角微微上扬:“本郡主对此案略感兴趣,不知谭县令是否允许由本郡主来断此案?”
谭县令犹豫了一下,随后回道:“郡主说的哪里话,这永宁郡乃郡主之封地,临肇县直辖永宁郡,自然也归郡主管辖,郡主想怎么样都行。”
这下他保不了王大富了,他是收了王家的钱没错,但王员外说的是请他断案的时候饶了王大富,可眼下是淑宁郡主来断案,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有本事那王员外去贿赂人家淑宁郡主呀。
其实不管他同不同意,沐挽今天这闲事是管定了,她方才只是客套一下罢了。
沐挽坐在高堂上,手拿惊堂木拍了一下,声音柔和地面对赵秋月:“赵姑娘,你有何冤情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的,你不用害怕,我这个人铁面无私,不会像有些贪官一样。”
她刚才在后面听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要求赵秋月再讲一遍是因为流程是这样的,而最后一句她是特意说给谭县令听的,警告他一下。
谭县令闻言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秋月虽然只是个乡野女子,但也念过几个字,还算识得大体,她第一眼看到沐挽就觉得沐挽是个好人,虽然沐挽看上去比她小,但沐挽身上那气势绝对比那狗屁县令强,她也相信沐挽能帮她讨回公道。
于是赵秋月把来龙去脉重新讲了一遍,不再哭哭啼啼,因为有沐挽在,她好像不再感到委屈,她坚信沐挽不会让她失望。
赵秋月讲完后,沐挽生气地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好一个无耻之徒。”
王大富吓得跪了下来,慌慌张张道:“冤枉啊,她在诬陷我。”
沐挽冷笑一声,嘴角勾着讽刺的弧度:“哦,那她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只诬陷你?”
“当然是因为我家有钱,她想讹我家的钱。你们想啊,一个女子失去清白,不仅没有藏着掖着,还出来大势宣扬,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好了,你不就是想要证据吗?”
沐挽招呼青萝和原先的车夫张侍卫上前,与他们窃窃私语了一番,然后他们离开了县衙。
沐挽接着说道:“大家稍等片刻,真相等会儿会为大家揭晓。”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青萝带着王员外匆匆赶来,王员外先是给沐挽、唐沐承和谭县令行礼,接着来到王大富身边。
紧接着张侍卫回来了,他还牵着一条狗,那狗一见到王大富就上前咬了王大富一口。
王大富疼得跳了起来,结果那狗一直追着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