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特里达斯六世吐出一口血沫,尽量抬起自己的头颅。
数只秃鹫在上空盘旋,充斥在鼻端的血腥气不知道是来自遍体鳞伤的自己,还是来自那被血液浸透的草地。
魔鬼。
他在牙齿里咀嚼着那两个字。
苏拉。
他跪在草地上,昔日的战友和追随者们簇拥着他。他们耷拉着脑袋,滴淋着鲜血,不是被罗马短剑割断了喉咙,就是被标枪彻底穿透。成千上万的尸体,比雅典娜圣林里的树木还要密集。
他败了,作为希腊反叛联军的领袖,作为希腊庞图斯国的国王,他的武器被扔在苏拉的脚下。他的妻女在帐篷里凄厉地惨呼,片刻后血花溅上漂白的牛皮帐篷。
他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叫喊。
后悔吗?如果雅典娜在此刻问他,他会大声回答:绝不!
当他带领着军队攻入罗马驻军营垒时,他还记得那个罗马军官脸上的震惊和深深的耻辱。
他强迫那个军官跪下,用利刃抵着他的喉咙,让他睁大眼睛看着被焚烧的罗马营地。
“好好看着吧,这些火焰,终会燃烧在罗马的上空。”
军官鄙夷地盯着他:“你们会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元老院会派出罗马的最英武的将军,率领数万罗马最强壮的将士。而你,将被挂在木桩上,亲眼看着你的妻女,你的将官,你的士兵,像牲畜一样被宰掉......”
米特里达斯还记得那军官喉头的热血喷出几米外的情景。一个罗马军官的鲜血,烫得他浑身发抖,心旷神怡。他渴望更多。
高高在上的罗马人,早就应该被扯下来,扔进泥坑里,用生命和血肉来偿还他们的罪孽。
所以,那一天死了多少罗马人?
八万?又或者是十五万?官吏,商人,富户,妇女和儿童,所有的罗马人,一个不留。几个城镇约定好了在同一天开始屠杀。亚洲的晚祷(Asiatic Vespers),后来那些写书的这么称呼那次事件。不过他更愿意称那是自由之战,他解放了小亚细亚。不管罗马人怎么看,他是民众们眼中的救星。
所以后悔吗?
绝不!
他呲着泣血的牙,瞪着肿胀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几米之外,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魔鬼:“绝不!”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绝不!!”
魔鬼耸了耸肩。
金色的宛如战神般的盔甲,鲜红得血染似的披风。魔鬼苏拉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交给身边的护卫军官,淡声道:“我听说你心思深沉,从小就有计划地吞服各种毒物,如今已经百毒不侵?”
“呵呵,再深沉也比不上你,苏拉。你明明拥有优势兵力,却故意示弱......罢了,”米特里达斯闭上了眼睛,“你终归是赢了。”
“是的,我赢了。”苏拉平静地道,“你在亚洲犯下的错误,我已经杀了你的将军来偿还。我在雅典屠城,也是为了报复你曾经对罗马人犯下的罪行。不过,战争结束了。”
米特里达斯困惑地看着苏拉。
“站起来吧,陛下。”苏拉冷冷地道,“我会派使者和你和谈。至于合约的条款......你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米特里达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早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死人,而苏拉却在这个时候说和谈?在几乎摧毁了他全部的军事力量后,苏拉要和谈?
“发誓吧。”苏拉接过护卫递上的,米特里达斯的佩剑,“用你国王的荣誉,你的生命,还有你儿子的生命发誓,永不背叛罗马。”
“我发誓。”米特里达斯道。
“很好。”苏拉将佩剑还给了米特里达斯,然后头也不回地上马。
米特里达斯站在满地的尸体中,凝视着罗马军团有序地撤离。那让人心悸的战斗机器,正隆隆朝罗马的方向滚进。
和谈?米特里达斯的脸上浮起了怪异的微笑。
大军之中,苏拉的副将朝苏拉发问:“为什么不杀他?米特里达斯一定会再次反叛。”
“反叛?怕什么,他不过是个手下败将,而他的儿子,我听说比他更高明。”
“所以,您是故意......?”
“对于愚蠢的对手,留得越久,就等于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副将沉默了一会:“您是在说米特里达斯吗?我的统帅?”
苏拉望着西方的天际,淡笑不答。
*
“我们需要更多的钱。”克拉苏平静地道。
天狼看着克拉苏。
“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多少现金了。我早说过,我的钱都压在了货物和投资里,还有不动产。”克拉苏从内衣里掏出一串钥匙,“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地库看看。”
“不用了。”天狼重重地向后一倒,四肢摊开地砸在软榻上。
克拉苏同情地看着他:“我已经尽力地压缩预算了。”
天狼闭着眼喃喃自语:“只要再给我二百万就好,只要再有二百万,我就能缓过来。”
“罗马城里,能拿出二百万的人,并不算很多。对了,我听说那个庞培,最近刚回罗马,他似乎是个有钱的。”
天狼哼了一声,他也知道庞培有钱,庞培能自费筹集三个军团送给苏拉,他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不过暂时他不想去找庞培,就算是要从庞培身上捞钱,也要他主动来找自己。
“还有谁?除了庞培,还有谁最有钱?”
“如果不算庞培,那就要属......秦纳。秦纳既是望族,也是权贵,家底深厚。对了,我不是听说马略要让你和秦纳家的女儿结亲?如果结了亲,那就好办了。”克拉苏眼睛发光地道。
“结亲?我的年纪能结亲吗?”
“你到底多大?”
“十五。”
“秦纳家的女儿似乎已经十八岁了,她倒是已经到了结亲的年纪,你要是再不抓紧,搞不好,这门亲事就飞了。”
天狼猛地坐起,瞪着克拉苏:“抓什么紧,我怎么抓紧?难不成用刀子逼着秦纳将女儿嫁给我?”
“我......”
“我什么我,我让你准备的股票文件,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全在这里了,原始股份一共一百份,你五十一份,我四十九份,怎么样?满意吗?”克拉苏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堆薄薄的青铜牌子,这就是天狼和克拉苏准备的保险公司的原始股。
天狼瞟了一眼,忽然从自己的这一沓青铜片里,数出了十张,又从克拉苏的那一沓青铜片里,数出了十五张。
“哎,你做什么?”克拉苏连忙问。
“干什么,拿出去卖。”天狼蹭到榻边,穿上凉鞋,“这二十五份原始股,我要卖出二百万来。”
“二百万?”克拉苏有些咋舌,“会不会太黑了?”
天狼回头瞪眼:“我告诉你,二百万我都是贱卖。要不是我缺钱......”
天狼嘟嘟囔囔地提拉着凉鞋,往外走去。
克拉苏一脸神往地看着天狼的背影:
贱卖?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