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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官盗同室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崭新的一天又已来临。

这一夜就像一场噩梦,恍恍惚惚,忽醒忽梦,真假难辨,但是梦终究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杨枫虽仍然在昏迷,但噩梦已经过去,迎接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燕秋月对提水进来的陈妈说:“照顾杨枫的事就交给你和施小姐,伤药在茶几上,我先去向母亲请安,向她禀明。”

他对伊二郎说:“我们先出去吧,赶紧让她们给杨枫清洗伤口。”

四五个男人一下子就走得精光。

陈妈似笑非笑的看着施菲儿,指着床上的杨枫,问:“他是你的男人?”

施菲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是。”

“我看也不是。”陈妈奇怪地笑了起来,“你还没结婚,是个闺女,那他一定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也不是。”

“你就别再骗我了。”陈妈说,“有哪个女孩子会帮一个陌生男人脱衣服擦身换药呢?”

施菲儿说:“我是……我是……”“被逼的”几个字她始终没说出口。

陈妈又笑了起来,她似乎年轻了十几岁:“我那男人,以前打猎时,不小心被野兽抓伤,当时我们也是没有结婚,就像你们这样,我给他擦药也怪不好意思。”

陈妈的眼睛发着光:“那时他也昏迷了,却一直叫着我的小名,我什么也不顾了,脱掉他的衣裤就为他擦洗伤口。”

施菲儿听得很认真,似乎已经入了神。

陈妈推了她一下:“你听,他不也在叫你?”

杨枫果然在叫,却不是在叫“菲儿”,而是在叫“小蝶”。

他迷迷糊糊的“”痛苦的叫着:“小蝶……”

陈妈又推了她一下:“过去呀,小蝶!”

施菲儿没有动:“我……不是小蝶。”

陈妈一愣,随即忽然笑了:“原来是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却喜欢另一个女人。”

施菲儿皱皱眉:“我才不喜欢他呢。”

陈妈笑眯眯的盯着施菲儿,说:“这没关系,只要你现在好好照顾他,他就会对你好的,男人就是这样,要用女人的温柔去关心体贴他。”

施菲儿听得很认真,这样的话从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而她又最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陈妈说:“男人有时就像小孩,要哄他骗他才行,你骗他越骗得厉害他反而越信你。”

施菲儿睁大了眼,满脸的怀疑不信,她觉得她在男人面前才像小孩子,吃亏上当被欺负受骗的总是她。

陈妈笑了笑:“这些话你现在不明白,以后慢慢的就会相信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关心照顾他。”

陈妈对付男人好像是个老手,老手的意思就是好手。

施菲儿突然说:“我才不管他呢。”

听杨枫叫着小蝶,她就莫名其妙的生气。

“不要再赌气了。”陈妈说,“只要这几天你好好的陪他,照顾他,我敢保证,那小蝶一定没有办法和你争,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不是?”

施菲儿说:“她想和我争,哼,她还没有资格。”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死人是没有办法和她争的。

陈妈说:“对,要相信自己比别人强,这样才能战胜对手。”

她已开始为杨枫脱衣服,对站在一旁的施菲儿说:“快过来帮忙,不然,等一下我撒手不管,一走了之,看你怎么办。”

施菲儿愣了半晌,终于动了。

老年人的话总是要多一些,特别是陈妈这种年纪的女人。

她又在唠叨:“其实男人与女人还不是一个样,既然他们敢脱女人的衣服,我们女人为什么就不敢脱他们的衣服呢?”

施菲儿忍不住笑了,她觉得陈妈实在是很有趣,她也赞同的说:“我们不但要脱,还要给他脱光。”

说归说,做归做,她们并没有给杨枫脱光,给杨枫留了一条底裤,不管怎么说,要她们面对一个精光的男人,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们不想令自己难堪。

她俩够小心的了,但脱掉连着血肉的衣服,无论多么小心,都是无济于事的。

衣裤脱完时,杨枫已成了一个血人。

陈妈用毛巾给杨枫擦血,施菲儿则在擦净的伤口上涂药。

她俩足够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勉强完事。

陈妈叹了口气,问施菲儿:“你数过没有,他身上有多少个伤口在流血?”

施菲儿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其实在撒谎,她已经数过,而且认真的数过三遍。

陈妈说:“我数过,他身上一共有十九处地方在流血,胸前和后背的伤最多,但却不是最重的。”

“最重的伤是什么?”

“这里。”陈妈指着杨枫的左腿,“这个伤好像是旧伤,肿得像个桃子,已经化了脓,若再不好好医治的话,伤及筋脉,恐怕这条腿……”

陈妈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她的意思施菲儿已经明白了。

施菲儿没有开口,也许她在想杨枫的腿废了更好。

陈妈突然说:“你看,他的这条腿也受过伤。”

她正盯着杨枫的右腿,施菲儿也在看。

一道伤疤,就像一只蜈蚣趴在那里,显得说不出的丑陋。

施菲儿忽然想起以前曾看过的杨枫的资料,上面就有“最明显的识认标志”,这个标志就是这条伤疤,当时她想,这条伤疤除了他自己和同他睡过觉的女人知道以外,还会有谁知道呢?但现在竟然让她看见了,这实在是一件很可笑又很奇妙的事。

施菲儿的脸渐渐发红:“陈妈,你看这伤疤是如何留下的?”

“我看不出来。”

施菲儿说:“据说是他仇家派去的女人刺的。”

陈妈说:“那就一定是在床上留下的,要在这个地方刺上一刀,就只有女人在那种时候才有机会。”

“所以他是罪有应得,谁叫他这么好色呢?”

陈妈笑笑,说:“这伤疤看起来很可怕,但还没有这个伤厉害,因为它没有这个伤深。”

施菲儿说:“这个是枪伤。”

陈妈盯着施菲儿,亲切的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若是嫁给一个跛脚丈夫,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施菲儿悄悄看了一眼杨枫,若杨枫醒来,听到这句话,那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幸好杨枫睡得像头猪。

施菲儿松了口气:“陈妈可别乱说,要是他听见了,可不得了。”

陈妈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是为他好,难道我有错吗?”

施菲儿叹了口气:“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她们小心翼翼的给杨枫穿上了衣服,衣服是燕秋月的。

陈妈说:“好了,我要去伺候老夫人了,等下做好饭就给你送过来。”

施菲儿点头,这时她才发觉肚子有些饿了。

陈妈开了门,施菲儿突然说:“陈妈,我……我想洗澡。”

陈妈笑了:“哦,我差点忘记了,少爷吩咐过,走吧,我陪你去。”

洗了澡,施菲儿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回到房中,把插销插上,松了口气,在床边的茶几旁坐下。

她打量着身上的衣服,衣服是燕母的,她穿上还很合适。

折腾了整整一夜,施菲儿已经很累很累了,又累又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看着杨枫酣睡得像头猪,她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怒意。

“死猪,死杨枫,你倒有心情睡觉,害得别人既挨饿又受累。”

她忽然又想走过去一拳把他打醒,但刚起身又坐下,想起在车里将他的鼻血打出时,她就禁不住一阵心跳脸红。

她看着杨枫,忽然笑了,脸又红了,她搞不清今晚红了多少次脸,不但脸红,而且心也快速地跳着,她现在心就跳得很厉害。

她烦恼的一甩头,禁止自己想下去。

她想到了睡觉,如果能像杨枫一样酣睡,饥饿和疲劳就一定会马上消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笨,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可惜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上有死猪般的杨枫,她总不能和杨枫一起睡在床上去吧。

她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床,就是茶几,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几叠书,大约是燕秋月平时写写画画的书桌。

施菲儿叹了口气,只好伏在书桌上闷睡一下。

她把凳子搬到书桌旁,坐了下来,双手平放在桌上,然后将头埋在手上,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样睡觉也不错,她一定也能像杨枫那样睡得如死猪般香甜。

只睡了一小会儿,她突然触电般惊起,看看插销,把凳子搬到了茶几边,要是仁丹胡偷偷进来,她一伸手就可以推到杨枫,拍打他伤口最痛的地方,将他惊醒,仁丹胡就会灰溜溜地逃走了。

她看了一眼杨枫,然后又伏在桌子上睡下。

可她越想睡觉却就越睡不着。

杨枫却睡得正酣,似乎还微有鼾声。

“我怎么睡不着呢?”

施菲儿又猛地甩头,但这一甩就更睡不着了。

她索性站起身,决定不再睡了。

房子并不怎么宽敞,她转了几圈,发觉还是回到了茶几旁。

她叹了口气,来到了书桌旁。

以前她是很爱看书的,但这几年似乎已经忘记看书这种东西,是自己太过忙碌了,还是压根不爱学习了呢,施菲儿自己都不知道。

她随意乱翻,希望能找到一本自己中意的书,突然她眼睛一亮,就抽出了一本书:《漱玉词》

她打开书,一下子就翻到了一首词:《声声慢》。

她轻声地念了起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念到这里她忽然念不下去了,她最喜欢李清照这首《声声慢》,以前她诵念时,只觉得她写的好,但究竟好在哪里,她却说不出来。

此时,在这种心境下,读来竟然令她伤怀不已,眼泪也将留下。

她又翻了一首,忽然书中掉下了一封信,她拾起来,上面写着:施威亲啟。

施菲儿感到迷惑不解,燕秋月怎会给爹写信?他有什么事吗?

她打开了信封,她心里全无愧意,既然是写给父亲的,做女儿的当然能看。

她心安理得地看了下去,只见她脸上迷惑之情越来越浓,一会儿看看杨枫,一会儿又盯着信,眼光闪烁不定。

原来这封信是燕秋月写给施威,为杨枫未盗军饷之事阐清,做个详细的解释说明。

在信中大致说,他偕同陈晋爵到关外去为方督军贺寿,之后如何见到杨枫,杨枫如何受伤被捕,之后方督军等回一个叫做秦若絮的人来杀杨枫,这个秦若絮长得与杨枫一模一样,他假扮杨枫,四处作案,栽赃陷害杨枫,结果这个名叫秦若絮的假杨枫反而杀了方督军,当时在场的有他,有杨枫的一个好兄弟季长青,有万松山的二当家冯云龙,还有一个叫做伊二郎的日本浪人,可惜秦若絮死了,不然可以将他带回交给知府处理,并且燕秋月说,知府一定听说过秦若絮这个人。

燕秋月还在信中说,秦若絮被方督军易容成杨枫,他四处作案,让杨枫背了不少黑锅。

燕秋月还在信中微微透露,若知府仍然纠缠杨枫不放的话,他将揭发一件事情,他说方督军曾经露出口风,说军饷被盗之事与知府有关。

施菲儿又将信一字一字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迷茫之情更浓了。

她不相信燕秋月所写的,尤其是不相信他所说的父亲会与军饷的被盗有关。

在关外所发生的事她完全相信,至少杨枫腿上的枪伤可以作证。

关于秦若絮这个人,施菲儿听说过,听她父亲说的。以前她父亲要她练轻功的时候说:“你要是将轻功练到有秦若絮的三成就不错了。”她还缠着父亲给她讲秦若絮的故事,她父亲给她讲了不少。

她的父亲的确知道秦若絮这个人。

燕秋月说伊二郎可以为杨枫作证,那个伊二郎与昨晚救杨枫的伊二郎一定是同一个人。昨晚大洪说杨枫与伊二郎八月十六有个比斗,今天已是八月初六,伊二郎一定是赶到这里同杨枫比斗的,听到杨枫前往府衙,所以才赶去救他。

这样的解释,施菲儿自己也觉得合情合理,但她就是不信。

坦白地说,她是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父亲会参与军饷的被盗,在她眼中,父亲一直是一个正直无私的衙门知府,一直是她的榜样,她不敢怀疑。

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她坐下,喝了一口,再喝,直到喝干。

爹怎会与军饷的被盗有关呢?

她看着床上的杨枫。

杨枫被冤枉她相信,在上次被蒙面人挟持后,她就相信,她也并不是没长脑筋的人。

汪洋海与父亲因府内金库的被盗,而四处悬赏捉拿杨枫,惶惶不已时,她却很安静,因为她知道杨枫一定前往关外了,只不过是他安排自己的同党去作案,而他则能平安无阻的到达关外,这点诡计她还能识破。

当时她并没有把杨枫到关外去的消息告诉别人,连她的父亲都没有,她认为杨枫能在她面前谈起这件对杨枫来说极为机密的事,对她已经算很信任的了;并且杨枫说话算话,将她毫发无损的放回,她有权为杨枫保守这个重要的秘密。

之后她就计算着时日,她认为杨枫这两天就会回来,杨枫果然回来了,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府衙里的人没去找他,他却自己亲自找到衙里来,他简直是来白白送死,若不是自己这个倒霉鬼,恐怕他又要被囚禁在狱中或者已经毙命了。

施菲儿忽然觉得脑袋似乎大了几倍,她决定不再想了,她要睡觉。

她伏在茶几上,这次很快的就睡着了,睡得比杨枫还香还甜还舒服。

可她醒来时就不怎么舒服了。

她是被敲门声惊醒的,门外似乎有人说:“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敲这么大半天都还不开门。”

施菲儿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才发觉手在发麻,发麻的手像针尖刺着般疼痛。

她起身,差点跌倒下去,这才发觉脚也在发麻,连站稳身子都很难。

她跺了跺脚,去看杨枫。

杨枫也正微笑着看着她,原来他早就已经醒了。

她低声说:“死猪,原来你早就醒了。”

杨枫微笑:“我醒得比你早,因为我睡得比你舒服。”

施菲儿睡得可不怎么舒服:“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睡在这里?”

杨枫眼睛发亮:“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叫醒你,让你睡到床上来?”

施菲儿气破了肚皮:“现在我不和你争,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完她就去开门,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是谁?”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答道:“是我呀!”

仁丹胡,施菲儿缩回了手,回头望了杨枫一眼,说:“你想干什么,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你怕什么?”仁丹胡说:“我难道比杨枫还要可怕?”

施菲儿没有说话,仁丹胡又说:“杨枫现在一定睡得很沉,所以你才不怕他。”

施菲儿突然笑了:“对,杨枫睡得像一头猪,一头死猪。”

她开了门。

门外不止仁丹胡一个人,除了他还有燕秋月,伊二郎。

燕秋月一进门就走到床边:“原来杨兄早已醒了。”

杨枫说:“我若还在睡,就真的变成一头猪了。”

燕秋月大笑起来:“一个人变成一头猪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还是尽量少睡一些觉,对我而言,睡觉就是白白的浪费时间。”

伊二郎却不赞同他的说法:“睡觉虽然浪费时间,但确实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人要休息,而睡觉又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杨枫说:“你俩说得都有道理,但我现在却想知道另外一些事。”

燕秋月说:“你想知道什么?”

杨枫说:“我想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但最需要明白的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算起来你已经昏迷一天多了。”燕秋月说,“你是失血太多,因为你受了很重的伤。”

杨枫苦笑:“被他们一阵乱打,我什么都搞不清了。”

“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你只需要好好调养,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燕秋月说,“不过你的右手一定要注意,不然以后就不一定能用刀了。”

在燕秋月看来,杨枫的手不能拿刀,对他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杨枫却笑了笑:“刀是杀人的东西,我这只手杀过太多的人,能不拿刀,反而也许会安心一些。”

伊二郎盯着杨枫,说:“你的手若不能拿刀,凭什么为小蝶报仇?又拿什么来和我比斗?”

杨枫开口不得。

燕秋月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伤,这些伤药都是伊先生的,对你的伤很有好处。”

他把药递给施菲儿,施菲儿只好接下,照顾杨枫的担子已经挑起,而且还得一直挑下去,直到杨枫伤好之后。

燕秋月说:“你在这里静心养伤,不必担心有人会来打扰你。”

杨枫说:“我绝对放心。不过麻烦燕兄,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燕秋月说:“你我之间不说这些客气话,我能够收留你,是我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

杨枫心中十分感动:“好,我多了一位好朋友。”

燕秋月说:“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这个地方是家父在十年前置下田地修建的,依山而建。后山有处地方,最不显眼,虽然那里比较简陋,但我还是打算将你搬到哪里去,一来那里环境安静舒适,有益于你身体的康复;二来那里也比较安全,我也放心一些。”

杨枫点头,在这里他是客,客随主便,一切都由燕秋月安排。

施菲儿则更开心了:“这下该让我走了吧!”

“现在还不行。”这句话是仁丹胡说的。

施菲儿瞪着他:“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燕秋月说:“现在的确不行,我这里没有丫鬟,找不出人照顾杨枫,就只好委屈你了。”

施菲儿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留下来做他的丫头,照顾他这半死不活的大强盗?”

燕秋月冷冷的说:“我的意思就是这样。”

“不行不行,”施菲儿既摇头又摆手,“打死我也不做他的丫头,他只不过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强盗,我是捕头,哪有捕头做大强盗的丫头,还要照顾他的道理?”

杨枫说:“燕兄你就让她回去,的确没有知府千金照顾大强盗的道理,我大强盗的性命不要紧,若要她照顾我,于她名声有损,这个大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燕秋月没有开口。

仁丹胡突然冷笑:“以前没这个道理,现在时代不同,你不做丫头也由不得你,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施菲儿瞪着他:“好吧,我到后山去总比在这里看见你这讨厌鬼强得多,你真讨厌,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最让人讨厌的人。”

仁丹胡摇头晃脑的说:“你太夸奖我了。”

众人都笑了。

伊二郎说:“我们留在山下,府里若有人来,也好有个照应。”

燕秋月说:“后山那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再到后山去。”

伊二郎吩咐仁丹胡:“你去背他。”

杨枫说:“我自己能走。”

“不要下床。”伊二郎说,“你腿上枪伤没有痊愈,短时间内还不能行走。”

杨枫说:“那就扶我一下就行。”

伊二郎说:“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还是让他背你。”

杨枫不再拒绝。

陈妈一定是一个烹调高手,只闻气味,施菲儿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里不像饭馆,吃一道再上一道,这里是菜全部上桌,才开始吃。

现在桌子已摆得快满了,但燕秋月却还没有下令开饭的样子。

施菲儿的肚皮已经在抗议,但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要先吃吧,她也就只有干等着。

陈妈又端出一道菜,说:“菜已上齐。”转身又回了厨房。

施菲儿看着燕秋月,谁知燕秋月不但不叫开饭,反而起身出去了。

施菲儿看看满桌的菜,也突然起身,不过她是向厨房走去。

第一,她必须先找到点吃的;第二,她要问陈妈,燕秋月为什么还不叫客人开饭。

厨房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脏,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杂乱。

陈妈正在涮锅,见她进来,问:“你饿了?”

施菲儿四处扫视:“我已经整整一天一晚没吃东西了,现在我可以一口气吞下十个鸡蛋。”

陈妈说:“可惜这里没有鸡蛋,这里只有白米饭。”

施菲儿笑了:“我就知道厨房一定有能吃的东西,白米饭也好,先填饱肚子再说。”

以前只吃小半碗饭的施菲儿,现在狼吞虎咽,居然吃下了两大碗,还喝了一碗汤,这样的肚量她自己都吃惊。

“我已经吃了两碗饭了吗?”

“还喝了一碗汤。”陈妈微笑着说,“算起来你已经吃了三碗了。”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多的。”

陈妈看着施菲儿:“那是因为你从未挨过饿。”

施菲儿点头,她的确没有挨过饿,饥饿是什么滋味,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

陈妈说:“人就是这样的不知好歹,肚子饱时,连山珍海味都觉得腻口;饿得发慌的时候,米糠麦皮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你以前若对施菲儿说这些话,她就绝对不会信,还会笑你胡说八道,但现在她却相信了。

人生经历就是最好的老师。

施菲儿问陈妈:“燕秋月怎么还不叫开饭?”

“他还在等人。”

“等谁?”

“他母亲,当然是他的母亲。”陈妈说,“他是一个孝子,他从来不做令他母亲不满意的事,我在他家里这么多年,觉得他是最孝顺的。”

这时燕秋月走了进来:“陈妈别净说我的好话,叫施小姐听了见笑,快出来一起吃饭。”

陈妈说:“等一下我再吃吧。”

“我们一直是一起吃的,”燕秋月说,“有客人也一样,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俗礼。”

陈妈和施菲儿相视一笑,走了出来。

燕母慈眉善目,一眼就看得出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她的气质雍容华贵,令人一见就能清楚她的家世,她对人很亲切,她正亲切地看着杨枫,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又亲切的看着施菲儿,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

“小女孩长得连花也会嫉妒,”燕母的眼睛发了光,“比我年轻的时候漂亮多了。”

施菲儿的声音似蚊蝇:“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对,对。”燕母笑了起来,“一个人的美与丑本就是天生的,并不是想变漂亮就可以变漂亮的。”

她给施菲儿夹菜:“女孩子就应该多吃蔬菜,有很多女人寻求容颜不老的秘方,其实多吃蔬菜就是最好的方法。”

施菲儿却把碗藏得紧紧的,好像燕母夹的菜里面有毛毛虫一样。

燕母有些生气了:“你是瞧不起我?”

施菲儿只得接下:“我……吃不下了。”

燕母笑了,问:“你看我有多大的年龄?”

施菲儿说:“最多不过四十五六。”

燕母又笑了:“月儿,她说我有四十几岁,你信不信?”

燕秋月微笑不语。

施菲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难道您才三十几岁?”

燕秋月终于忍不住说:“家母今年五十八了。”

“你看,”燕母说,“你比我的实际年龄少说了十几岁,我之所以显得这么年轻,就是因为长期吃蔬菜水果之类的食物。”

施菲儿夹着的一块青蚕豆终于塞进了嘴里,虽然肚子很饱但比起容貌来,肚子胀一点没关系。

——她却忘了吃得太多会发胖变肥,脸蛋好看身材就不美了。

退席时,燕母对她说:“以后也要多吃点。”

施菲儿点点头,听话得像个乖孩子。

燕母悄悄看了一眼杨枫,又盯着施菲儿,说:“你们的事月儿已经给我说了,你们大可放心住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他是我家的恩人,是个大好人,你一定比我清楚得多。”

施菲儿只得点头,在燕母面前,她不忍拒绝。

她不知道燕秋月对他的母亲说过些什么,她从燕母的话中就听出他绝对没有说什么好话,但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燕母说:“我把他交给你了。”

杨枫闷在那里,毫不吭声,还得意洋洋的呢。

施菲儿只有强颜欢笑,在燕母面前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半点违拗的意思。

后山离这里还比较远,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

走到后山,已近黄昏。

若说前面的燕府是皇宫,那么这里就是乞丐居住的茅草屋,两三间低矮的茅屋,趴在那里,毫不起眼。

在山脚根本就看不见这里还有房子,因为房子已完全被草木挡住。

这个地方,对杨枫调养身体,的确是再好不过,可施菲儿就不喜欢。

在燕秋月用手一指“就是那几间房子”时,她就大叫起来:“你是说要我们住那些房子,那房子简直是牛棚狗窝!”

仁丹胡背着杨枫,累得满身是汗,正有气:“那房子若是牛棚,那你就是母牛;若是狗窝,你就是母狗。”

这两句话施菲儿实在忍无可忍,跳过去就是一巴掌。

仁丹胡狡猾的很,哈哈大笑中已一个转身,这一巴掌正打在杨枫的肩上。

杨枫苦笑:“你打轻点行不行?”

“这个恶人我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施菲儿恨恨的说,“你替他挨一巴掌也不吃亏,因为你们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我们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了?”

“我当然是……”说到这里,她才发觉上了当,“你真不是东西。”

一转身,恨恨的走了。

对仁丹胡她没有办法;在杨枫面前,她也同样讨不到好。

房子虽然矮小,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施菲儿一进屋就四处乱窜,左右打量。

房子不过只有三间,一间正房,一间卧房,还有一间厨房。

厨房里的厨具应有尽有,全是上午燕秋月他们搬来的。

卧房和正房里的东西却少得可怜。

卧房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柜台,居然还有一个梳妆台,更气人的是床上连床罩床帘都没有。

正房里的东西更少,只有一张桌子,几条板凳。

施菲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睡觉的问题,她将燕秋月拉到一边,低声问:“房里只有一张床,杨枫已经睡在上面,那我睡在什么地方?”

燕秋月怔了一会儿,随后抱歉地一笑:“这点我倒没想到,但你不用担心,等我们下山过后,再抬一张床过来。”

施菲儿又补充:“还要带床罩,床帘,床帘要厚厚的大大的,最好是黑色。”

燕秋月说:“一切都依你。”

“还有把你那本《漱玉词》借一下。”

“可以。”燕秋月说,“你现在是否相信军饷不是杨枫盗的。”

施菲儿点头:“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

燕秋月说:“你同别人不一样,你对杨枫并没有成见,不把他当成大奸大恶的人,就因为这一点,我才敢把杨枫交给你,让你照顾他。”

施菲儿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把他当成大恶人的,毕竟……他是一个大强盗。”

燕秋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是将他的人同身份等同起来呢?你若不把他当作强盗看待,只当他是一个平常的人,你就会发觉他有许多常人所不及的优点。”

施菲儿想了片刻,终于点头。

燕秋月的眼睛又恢复了秋月般的光华,似秋月般的遥远:“杨枫虽然不算一个好人,但他至少不是一个坏人,这次我到关外,没有别的收获,就是使我重新认识了杨枫,他并不是那真正的大盗。”

“你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燕秋月说:“方督军在临死前已经承认过,是他陷害的杨枫,杨枫根本就没盗军饷,我写了封信在卧房里,我知道你已经看过了。”

施菲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应该私自拆阅的。”

燕秋月坦然一笑:“其实你可以看的,因为你与别人不同,你比较明辨事理,这些我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

“但我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你可以问,我知道的一定会给你说。”

施菲儿问:“秦若絮杀死方督军,是你亲眼所见的?”

燕秋月点头,说:“伊二郎也看见了,还有杨枫的两个朋友,我们都可以作证。”

“秦若絮与方督军本是一伙的,怎么会杀他呢?”

“这一点我不大清楚,你可以问杨枫,我相信他一定清楚。”

施菲儿想了一下,说:“秦若絮这个人我听说过,他轻功绝妙,人又骄傲,怎么会听命与方督军,假扮杨枫,来为他效力呢?”

燕秋月说:“这一点恐怕就只有秦若絮自己知道了,但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中方督军的暗器而死。”燕秋月叹息着,“你绝对不会相信他与杨枫是一模一样,几乎全无差别。”

施菲儿觉得不可思议:“真有那么相像?”

“像极了,”燕秋月说,“如果他俩站在一块儿,你绝对会分辨不出谁是杨枫,谁是秦若絮,有时他俩的声音都是完全相同。”

施菲儿的眼睛发着光,这件事简直难以相信:“你好像说你家的家传至宝玉麒麟是杨枫帮你取回的,而不是杨枫盗的。”

燕秋月的眼睛忽然黯淡:“我以前只知道是杨枫盗的,却不知道是假杨枫盗的,秦若絮盗了我家的家传至宝,献给方督军,不知杨枫是如何进入他的秘密金库,从那里取了出来。”

施菲儿说:“对于杨枫来说,想要进入方督军的金库,只是小事一桩。”

燕秋月点头:“他实在令人佩服,原先我只想报仇,根本不企求寻回玉麒麟,昨日我将玉麒麟交给母亲时,她流了泪。”

他叹了口气,说:“母亲太高兴了,问我是怎么寻回来的,我原原本本如实告知,母亲大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报答杨枫。”

施菲儿恍然大悟:“难怪你的母亲对他那么好,把他都当做亲儿子了。”

“我母亲对你也不错,”燕秋月笑着说,“她把你当作亲女儿看待。”

施菲儿神色黯然:“可惜我的娘死得早,我倒希望有一个你娘这样的母亲。”

燕秋月说:“你可以认我娘做干娘。”

“我怕她看不上我这个娇小姐。”

燕秋月拍着胸脯保证:“我娘正求之不得,她多一个女儿,我多一个妹妹,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

施菲儿也高兴不已。

燕秋月说:“小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大恩人。”

他们的大恩人杨枫正躺在床上,看见燕秋月他们进来,就问:“这个房子有多少年没有住人了?”

燕秋月说:“大约有八九年了,以前是陈妈夫妻俩住在这里的,自从她男人死后,她就搬到山下来同我们一起住了。”

杨枫似乎在想着一件事:“这里的野兽恐怕不少。”

“是的。”燕秋月说,“听陈妈讲,以前这里有豹子,所以你们住在这里,要防备野兽的侵袭。”

伊二郎说:“只要你们不出门,就不必担心野兽,而且寻常的野兽对你也根本全无威胁。”

杨枫说:“野兽对我没有威胁,但施菲儿可就得小心了。”

施菲儿心中升起一丝丝暖意,杨枫为她想得还比较周到呢。

燕秋月说:“我们最好在四周建上一道围栏,防止野兽进来。”

杨枫点头:“这也是一个办法。”

到掌灯时分,燕秋月他们才下山。

临走时,燕秋月对施菲儿他们说:“厨房里的食物不少,过两天我们又会送过来,屋后就有山泉,照顾杨枫的担子就交给你了。”

施菲儿只有应承,她又提醒燕秋月:“可别忘了搬张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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