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揉捏眉心的右手，钱景仁以一种极为严肃的表情盯着徐康，“老徐，我今年快四十八了，你也快五十了吧？”
正等着钱景仁回答的徐康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公司董事会的成员都换了好几个，就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所有的事，无论是肮脏龌龊还是光明正大，你都知道，你甚至比小慧还了解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徐康懵了，“阿仁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这是干啥？
我不让你继续追究这件事，是因为都这把年纪了，你如果因为那人惹上什么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小慧怎么办……”
“我知道”，钱景仁语速变快，打断了徐康的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也一直把小慧当做自己的亲闺女看待，所以我也不打算瞒着你。
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件事，我不只是为了小慧！”
徐康很惊讶。
因为从他开始调查陈闲开始，他都一直是站在为钱多慧出气的角度，他也一直以为钱景仁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不只是为了小慧？阿仁那你为什么？不说他这个人很邪乎，就说他只是一个无钱无势的小卖部老板，你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呢？”
“为了像他一样，活得更久！”
钱景仁身体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徐康眼角有着数道明显皱纹的内双圆眼也睁得很大。
“你疯了？！”
“我没疯”，钱景仁靠回沙发靠背，“我很清醒，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小慧平安符消失的事吗？”
不等徐康接话，打算和老兄弟和盘托出的钱景仁就接道：“开始我就怀疑小慧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没让你去报警，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报了警也没什么用。
所以才让你找人去查他，前几天小慧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候都还想着，如果查清他没什么背景，就找人去教训他一顿，给小慧出气。
可后来你查到了他的照片，说他可能活了很久，我就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直到今天看了你拍下的视频之后，我才下了决心。
就像你说的，他肯定不是寻常人，不然不会凭空消失，但马大智能打伤他，这就证明他的不寻常，还没超出人的范畴！
这只是其一，毕竟只凭几张照片，也不能证明他活了那么久。
但就单单是能凭空消失这一点，如果我们能够掌握，老徐你有想过吗？那会是多大的商机？！”
徐康目瞪口呆。
他自认为是这世上最了解钱景仁的人，知道他虽然唯利是图、护短成瘾，但却重情重义，对自己人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特别是对钱多慧，那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好。
但在听完刚才的一番话后，徐康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钱景仁。
“你的钱……两辈子都用不完，你还嫌少？”
钱景仁并没有发现徐康的异样，眼里闪烁着狂热且贪婪的光，那是被刚才他自己的那番话从内心深处勾出来的本性。
“我是够用了，可小慧呢？她现在有我，将来怎么办？还有你，我知道你老家还有亲人……”
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徐康能懂。
“是了，他再怎么贪，也没忘了我”，徐康心里有暖流涌动，他眼中的落差与惊讶在缓缓消失。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把他直接绑过来？”
没有注意徐康的情绪转变，钱景仁第二次把身体前倾，拉近他和徐康之间的距离，“这种事也不能来硬的，把他逼急了，告我们个绑架勒索怎么办？
他在明，我们一直在暗，而且我估计他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调查他的事，更别说今天我让何刚和马大智教训他的事了……”
徐康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自己提出问题、然后又自己解答的思考方式，所以他也不出声打扰，就这么盯着钱景仁。
忽然，钱景仁笑了，两只眼睛眯在一起，嘴角上勾，活像一只老狐狸，“老徐你忘了？我是个生意人，我们就随便找个生意上的理由，让他过来就行了。
活得久和凭空消失的秘密，我们把它当生意来谈。
这世上，哪会有人不贪财呢？
他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会有需要的东西，用钱不行的话，我们就用其他的买！”
徐康在一脸认真的考虑钱景仁的方法是否可行，钱景仁听见身后响动，回头看到吴秀芬从二楼提着两只黑色塑料袋下来，对她笑了笑。
等吴秀芬出门之后，钱景仁对徐康低声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六点不到，老徐你亲自开车去一趟，直接把他带到家里来，顺便吃个便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谈生意的好时候。”
……
陈闲满腔怒气回到店里。
特别是在看到那副比早上还要凌乱数倍的场景之后，他的怒气值瞬间爆棚。
很多年了，他甚至都记不清上一次被人气到这种程度是什么时候。
是那次直接把马骑进客栈抢劫，当着他面杀了五个客人的马匪？
还是看到那些嚷着要建*****圈、实际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侵略者？
陈闲记不清了。
他很少被人气到这种程度，如果只是单纯的闹事砸店，以他的性格，最多只是骂两句“倒霉孩子”，然后自己收拾干净就完事了。
再以他的身手，他虽然也没什么身手，但在借助幽能的时候，应付一般的小毛贼是足够了。
可今天他遇到的就不是单纯的闹事砸店，来砸店的也不是一般的小毛贼，接连两次不说，他还被人打了，鼻血都打出来那种。
在读心的时候他还发现，何刚和马大智都是受同一个人的指使，所以陈闲知道，他这是被人故意针对了。
而且在他看来，这还是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针对！
这才是让他生气的主要原因。
“看来不亲自去一趟是不行了！还得尽快去，天知道他晚上还会不会让第二个何刚来砸店……”
陈闲想到就做，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香烟饮料、牙膏毛巾捡到另一个货架之后，就准备去钱景仁家。
地址他知道，城东乐业路27号，这是他在何刚和马大智心内读到的相同地址。
找盆，接水，把脸上的血洗掉，穿好高帮帆布鞋的陈闲正要出门，路过圆形钟表的时候随意抬头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
“六点了？今天这么快？”
夏日昼长夜短，门外此时还有阳光，所以他还以为时间尚早，足够他出门办事、再打车回来。
被时间止住脚步的陈闲心内吐槽一声，他都不用思考就往小黑屋走去，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张淡蓝色的塑料小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