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尚不知道名字的,或许是五十往上岁数的人沉吟着,许久后才发生问:
“被束缚囚禁在一间幽闭的屋子里,有粘稠咸腥的味道,一团没有视际的光出现后,水开始淹没你,并且剥夺你的五感。你确定就这些吗?没有其他的要补充的吗?”
易秋根据他的描述,一下子就知道了说的是刚才所见到的场景。
尽管刚才那些来得很突兀,甚至连自己的队友都没有见过就直接进入了那个场景,包括消失得也很突兀,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太想让人知道。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易秋点头说是。
面前的男人抬起头直视向易秋。
毫不保留,易秋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双眼睛,是海蓝色的。像是注视过很多可怖的东西才会有的眼睛,具体的易秋描述不出来,只能说是“这是一双很有故事的眼睛”,并且不是什么甜言蜜语、缠绵悱恻、怨天尤人能够营造出来的眼睛。
易秋还是形容了一下。
“大概是直视恐惧才会有的眼睛吧。”
“但是——”
这人的声音打断了易秋的心思。
“但是你刚才陷入沉眠状态的时候,似乎喊着一个名字。”
易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是什么?”
他看着易秋,眉头皱得更深一些,但是一下子就消散掉,笑着说:
“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抱歉。”
正在此时,蜡烛走上了生命最后一刻所面对的——
黑暗。
整个屋子没有任何一点光,彻底陷入黑暗,那些静候着的未知气息趁着这时,不断拥上来。
他的声音响起:
“亦秋先生,这次的对话到此结束,我很期待下一周的对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带来些更加有趣的故事。”
易秋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
“好的。”
然后,嘎吱声响起。
第一刻窜进来的是被拉长的光,从门缝开始,一条直直的光线爬过来,爬上易秋的身体,爬到那个男人的身体,从中间将他们分成三个部分,两边黑暗和中间的光明。
门开得大了一些。
易秋得以见到门外的光景,看上去是一条人很少的阴森走廊。
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穿着简单护士服的女人,她们推着一辆轮椅,径直走向易秋,也没有跟桌面那边的男人打招呼,将易秋搀扶起来坐在轮椅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易秋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痛苦,是两条大腿被掰断的感觉。
轻哼一声,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易秋被两个女人推向门外。
轮椅似乎两个轮子不一样大,使得他坐在上面总感觉很颠簸。
出了门,易秋侧头回看屋子里面一眼,见到那个半秃了头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神情很是和善。
注意到了什么,易秋头换了个方向,看向门旁边沾染了褐色的白色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几个字。
“异向精神医生——斯坦因·查理”
“查理……”
……
残灯摇曳之中。
斯坦因看着纸上的四个字陷入沉思。
那四个字是——
“艾米莉亚”。
“的确是合理的恐惧入梦,但是他为什么念出现这样一个名字呢?是人名?神名,新的神?还是某些封印物?亦或者是存在着未知之因的遗失地?”
斯坦因对着这四个字的名字陷入了某种苦恼的纠结。他自然不会想这会不会是某个半精灵少女的名字。
……
易秋由着两个一句话都不说的护士把自己推着,也不管她们会把自己推到哪里去。她们都带着口罩,看不清楚容貌,不过看眉目都是白种人。和现实世界里面的司格默人很像,碧色的眼睛与高高挺起的鼻尾骨。
他们大多内敛有修养,是环区里十分难得的少见的有“文化教养”的人。
易秋细声呢喃一句。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不是太舒服,就像这个名字是天生为反派而准备的。
走廊里面有些阴森,这种阴森大多是湿漉漉的潮气和昏黄色的灯光营造的,怎么看,这里都不太像是一个养病疗伤的地方。墙面许多地方都破损了,墙纸被掀开,露出里面青褐色的砖头和灰褐色的浆泥块儿。
但要是细细看的话,似乎可以认为这些破开的墙纸是被刀子划破的,也可能是尖锐的手指。或许能够透过这些划痕和抓痕感受到之前的暴躁与疯狂。
这家医院或许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侧了侧身子,压住有血迹的手背,易秋想要做一个微笑的表情,但是发现那样做很难,脸上似乎有什么束缚着的一样。
感觉不太舒服。
易秋抬起另外一只手,却发现这只手上被白色绷带裹的紧紧的,只是露出了手掌,即便如此依旧可以清晰看到露出的手掌上面到处都是很细但是很深的划痕,定眼看去,仿佛还能从那里面看到蠕动的血肉。
绷带上面也是如此,白色的缝隙和细小孔洞渗出一些血来,不过现在已经结成了血痂,表面有比较光滑反射着天花板上昏黄色的白炽灯光。
看到这一直从手腕缠到肩膀的绷带,易秋大概猜到了自己做表情为什么会感到清晰的束缚感了。
他受伤了。
准确说来是他在这个梦境里面的寄生体是受过伤的,而且是比较严重的伤,要不然不至于半边身子都缠着绷带。
没错,是半边身子。
低头看去,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刚才撇腿有那样的撕裂痛感了。没有人的胯骨裂开后还能感觉很轻松自在,坐在轮椅上需要人推着走就是他现在状态的最好证明。
小心翼翼揭开身上这蓝白条纹的像是囚服又像是病号服的下摆,腹部缠满了绷带,绷带左边看得到血迹,至于右边是纯白一片。
这样的绷带从脚开始,半边腹部,半边胸部,再到半边脑袋。
“这似乎是一个不太好的开局。”
没有队友的消息,不要说名字了,甚至是连有几个队友都不知道。即便是组队的幽罗也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能够操作的除了退出梦境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了。
当他操作退出梦境时,得到的反馈是:
“目前状态退出梦境后宣告失败。”
易秋注意到“目前状态”四个字。
“也就是说后面有可能会有机会退出梦境。”
浅浅呼吸着。
“看来这个梦境会很长。”
嘎吱——
颠簸。
不太平整的走廊和不太稳当的轮椅让易秋这个病患不是太舒服,最起码他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左边大腿在往外面渗血。
保持礼貌,易秋抬起头轻声对着或许会很漂亮的两个护士说:
“护士小姐,我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