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既然对他下不了手,便赐给自己一个解脱吧,这样这世间不过是少了一个痴人。
霁云一脸茫然,不懂三娘为何如此抵触,刚一靠近先是瑟缩着,而后竟毫不留情对她自己下手。
霁云握住了她的手,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如今三娘双目不知被何物灼伤,双耳更是失聪,方才自己已经走到跟前,她仍旧为察觉,便祭出元气为她度了许多内力。
霁云从竹林赶到这,一刻未曾耽搁,却依旧是来晚了,在大漠中制服那两只凶兽后便漂泊了许久,再见到她是在荒漠中的一颗枯树下,浑身是烧焦的痕迹,血泪模糊的脸颊没有一点生气,霁云度了大量内力才将其唤醒,想要抱住神智疯癫的三娘,嘴里还不停喊着她的名字,想将她唤醒,却见的小狐狸居然一刀捅向自己,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书卷上曾记载荒漠中到处皆是迷阵,能以人心魔乱人神智。这孩子应该是入了迷阵。
霁云伸出玉指抚了抚三娘,低头,下颚便抵在她烧乱的黑发间,柔声道,”我带你回家。“
一个月后。
三娘在涂山醒来,置身自己的寝屋内,她揉了揉还在酸胀的脑袋,往事历历在目,在耳边不听回转的是祭坛上霁云说的那几个字。她扶着床榻坐了起来,此刻只觉得这屋像个金丝牢笼,她要回凤山。
一路前行却毫无阻拦,只觉得大家似乎都看不见自己似的,一路偶遇不少祭坛上冷眼相嘲的司职,却并未理会自己,三娘只觉得好生奇怪。
直到走前仍旧被人阻拦,离开的时候她回首看向涂山,心道一生永不回头。
万灵苑上的悬崖上,一谪仙似的人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别回来了,涂山以后便没人可以护着你了。”
三个月后。
三娘自从回到涂山便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的那些小喽啰都认不得自己了,甚至看都看不见自己。
在小松的再三劝阻下,三娘才抑制住了想把他们揍一顿的念头。
小松说自己已经成了狐鬼,狐神死后便消散殆尽,本不该变成鬼,除了青丘的聚魂灯能用将死之人的一魄救活他以外,还有一种便是将九尾狐尊的尾巴全部割断炼做药引,将那人的半个魂魄凝聚起来,形成狐鬼。
小松并未对三娘说过后半句,只是运用此神术的人怕是活不长了。
三娘当时一听到九尾便猜到定是霁云所为,却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在祭坛对自己如此冷冽,却又救了自己,真是两相矛盾。
每日涂山生活倒是让三娘逐渐忘却了许多烦心事,再加上小松用灵气将自己的身形显现出来,自己再也不用当个小透明了。
直到这日,时辰尚早,三娘正在河边玩水,黑袍突然出现。
黑袍十分羞愧的看着三娘,三娘冷笑一声,佯装做生气的样子,趁黑袍俯身作揖,赔礼道歉时,傲娇的一脚把黑袍揣进了水塘中,据说老虎是不会游泳的,甚至是十分畏水的。
看着黑袍狼狈不堪,甚至喝了好几口自己的洗脚水的样子,三娘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下一秒这厮一脸无奈的浮在水面上,宠溺的看着三娘。这厮居然不怕水,真是个假老虎。
没了兴致再看满身水渍的这人,三娘坐起来,转身便离开了。
“哎哎,别走啊,三娘。“黑袍飞身追上三娘,伸手却抓空了,一脸惊讶。
三娘颇有兴致的盯着满脸愧色的黑袍,笑了笑便走远了。
三娘死了?那如今是鬼狐?大祭司用自己的命来换的?这事到底要不要跟三娘说,还有几天时间,涂山和天帝长公主便要打起来了,届时涂山大祭司为了涂山生灵,自然会出战,大祭司先前才为了救三娘,半条命都没了,如今怕是凶多吉少。
黑袍斟酌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不能让三娘掺和这档子纷争,那人如何是他的命数,自求多福吧。。。。
又是几日翻转,在山间经常碰到一些本来嚼口舌嚼的正欢,一看到三娘便咻的闭了嘴。
三娘好不容易才逮到了一只鼠精,再三逼问下,它终于慢吞吞说着,:“松老大问起来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涂山和天族长公主就在今日打起来了,据说挺惨烈的。”三娘一懵,不是今日成亲吗?怎么又成了一战。
便扔掉鼠精,瞬移道小松的洞府中,小松正闲散的躺在榻上,悠闲地唱着小曲。
眼见着三娘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将他拎了起来,:”小松,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师父断尾后又会如何?今日为何是一战?“
小松喘不过气,使劲拍打着三娘的手臂,而后稍微呛了呛,便一脸正色道。
“三娘,你可知道你娘是谁,你不是野狐,自小你娘便将你托付给我,不想让你为世间尘缘所扰,你便安心的做你的山大王即可,偏生的出去惹祸,你娘当年乃青丘女帝,女帝命中苦楚,历经了艰辛而后含恨终了,你何苦呢?“
三娘脸色沉了沉,本来驼岭宫所经历的自己还心存疑惑,终日惶惶,查阅典籍发现驼岭宫的魔气过于重,自己经历的都是幻像,原来还是有真实的。
那师父呢,幻想中的师父是真实的吗?他骗过自己吗?
自己醒来后一直过不了心里这一关,纵使猜到驼铃宫发生的又是幻像,依旧难以正视师父,是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够深吗,三娘依旧想不明白。
若是自己强求,会给他带来非议吗,像是幻像中那样。
“那涂山大祭司本来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他将你带回涂山,致使你遭驼岭宫一劫,舍命救你也是应该的,你不必心存感激。他如今只剩半条命,却依旧吊着一口气与天地之女抗衡,是他自己的命数,他心怀涂山,纵使对你有几分情意,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还未待小松话说完。
三娘便飞身下山,却在半山腰被黑袍挡住了去路。
“三娘,是断然不可能让你陪他去死的,他一心只为涂山谋划计算,并未将你看的有多重,今日,你若是去了便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黑袍眼中似乎闪着点点星光,喑哑着吼道。
三娘一笑,却转而从后脊椎中抽出狐骨剑,先是指着黑袍“让开,让开.”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
黑袍无动于衷,直直盯着眼前的人,眼中透着怆然。
三娘见着黑袍不让,神色一凌,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你若不让,鬼狐三娘,顷刻毙命。”
黑袍没有想到,瘫坐了下来,你终究是仗着我心上有你。
此刻去已经是晚了。
一路御风,赶到涂山时,大殿已经满目疮痍,涂山众狐基本损伤无几,众人皆心悸于刚才的雷火轰鸣,硝烟弥散,遮云蔽日。
瑶姬瞒着天帝领兵百万,从涂山之巅降临,嘴里质问涂山大祭司为何非要与自己为敌,去天界司命司职那取消姻亲,甚至去西山女娲那将三生石上的字迹给剐了。
涂山大祭司只是笑笑,淡淡答了几句,“涂山只想独善其身,不想卷入纷争。”
瑶姬却嘶吼着,转了话锋,“本座乃天帝长女,受如此大耻,你那孽徒就如此重要吗?好一对般配的佞贼。”
瑶姬只觉得从未有人让自己如此难堪,若是涂山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找个由头灭了,用以立威。
事后再与父王说,他好面子定然不会责怪。
想当年五哥造反便是心不够狠,对自己下不去手,以致于父王有机可乘,才被关进雷狱,说到底只是胆量不足,不够狠罢了,没有当神皇的命。
瑶姬觉得,在权欲面前,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还有谁有资格与自己争,私自调兵,自然觉得,战争是解决纠纷的一种最高最暴力,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随即天箭与天火同鸣,扑向整个涂山,涂山大祭司祭出自己的元神,化成屏障,替整个涂山挡了一劫,天雷作响,混沌的战阵场面在天空被撕破一道裂纹后结束,郁垒神帝寥寥几言便将长公主带回了天界。
涂山此刻,半山废墟,众狐哀鸣。
三娘只觉着力气都被抽干净了,看着前方众狐围城的圆形空地。踉跄着跌了一跤,依旧匍匐爬向前方躺着的人。
霁云几乎快身形消散,奋力抬头,三娘凑过去,只听得师父嘴角微微张合,却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却见着师父消散在空气中。
三娘忽然崩溃,引天长啸,化为火狐,消失在天际。
大殿上仍旧残留着霁云的气息,空气中仿佛还有霁云刚刚启唇所言的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他临死前说的,只有风知道。
更不会有人知道后两句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
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