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洵找准时机,支走了后门附近的人,天书看准时机,悄悄溜出去。
出去之前李洵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跑远了,后门到正门就绕过一条街,不要迷路,本来小姑娘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出了门,到了大街上,立刻被街上的热闹给吸引了。
新一天的闹市,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居民,商人,旅人等,有小本生意的小摊贩,也有颇具规模的楼阁,走马观花的浏览,驻足细谈的探讨,有杂耍的江湖艺人,也有热情捧场的平民百姓。
天下闹市大同小异,但长安最大的特色莫过于它的外国人口比例,在长安,抬眼望去,随处可见高鼻梁,深眼窝,或金色或深棕色卷发的面孔,这些外国友人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茶叶,茶叶,上好的碧螺春……”
“阿娘,小糖人,想……”
“西域琉璃,刚到的好货,郎君请看,这润泽……”
……
除了商品交易异常繁华外,长安的闹市还有一个专属的特点,那就是大大小小的诗坛,三五成群围一起,即兴赋诗,诗,已经成为唐朝的一个文化标志。
小天书走上街,看到这副景象,瞬间把李洵的叮嘱抛诸脑后,瞪着灵动的大眼睛,兴奋地朝闹市奔去。
小天书在一个个摊位上欣赏着从未见过的小物件,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突然一阵欢呼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远处一个亭台里,一位长发如瀑的,身穿白衣的男子爽朗大笑,围观群众口中纷纷称赞“好诗,好诗!”
小天书跑过去,挤进人群里,听到白衣男子继续吟道:“野竹分青霭,飞泉挂青峰。哈哈哈…”男子没有马上吟下一句,而是先端起酒杯喝一口。
小天书条件反射觉得哪里不对,迅速搜索着书库,很快,找到了答案,小天书抬起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身材高挑的男子,稚气的嗓音喊道:“不对!”
话音一出,男子“噗”地一声,差点儿呛到,然后就是捂着嘴一阵猛咳。
围观的群众也被这突然空降的一声奶音镇住,面面相觑,纷纷转头搜索声音来源。
男子咳得眼冒金星,这一声稚气童音简直不走寻常路,一般人赏诗,都是“好诗!”,要不就是“妙啊!”,再不济也是“此处用词还可再推敲推敲”,哪有上来直接一句“不对!”,诗还有对不对的吗?又不是算术!
男子终于止住咳嗽,四周搜索,愣是没看到声音主人,奇了怪了,但是转念一想,童音?难道,是小孩儿?低头一瞧,果真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仰着小脸蛋的蓬蓬裙娃娃。
只见小女孩执拗的脸上是异常的笃定,仿佛她就是权威。
男子哭笑不得,蹲下身子,和小天书说道:“哪里不对?”小女孩张开红缨缨的小嘴说道:“你念错了,应该是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出自《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作者李白,字太白。”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男子也笑了,李白的名号响彻大唐,他的诗早已传遍千家万户,这首诗作于李白早期,童叟会念不足为奇,而且唐朝虽然也是父系社会,却是整个封建王朝中女性地位和男性地位最平等的一个朝代,唐朝的女子也要上学,也要读书识字,这个小女孩儿会念李白的诗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有一字之差,一般也都以为这是孩子的记忆偏差,并不是什么大事,众人哈哈笑了一番就没再注意这个小孩。
众人继续以男子为中心,继续作诗赏玩。
男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
其中一人道:“山川遍礼,宫徵维新,新。”
男子:“新声逾激楚,妙妓绝阳阿,阿。”
众人一头雾水:“阿?啊?哪些诗是以阿开头的?”
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可现在集聚众人智慧也接不下这个招啊,于是大家纷纷缴械投降:“太白又赢了,哈哈哈,赐酒,赐酒,哈哈哈”
小天书一愣?原来他就是李白啊,赢了还赐酒?输了呢?罚酒?敢情就是想喝啊。
小天书转动脑袋看了看上方的大人,突然开口道:“阿阁长栖彩凤,凤。”
大家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孩子在场,但此时又是一声空降童音,着实再让众人皆是一惊,更让人惊奇地是,她竟然对上了。
一时间围观群众安静下来,低头惊讶地看着小天书。
李白也愣住了,这么多人都没能一下子接起来的诗句,竟让一个小孩子给解了,不过到底是大文豪,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接到:“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新。”
众人刷地低头,都期待地望着小女孩。
小天书淡定地念到:“新来有个生涯别,买断烟波不用钱,钱。”
看着小女孩淡定从容的应答,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李白再次蹲下,对小天书道:“小姐才华横溢,敢问师从何处?”
小天书一愣,糟了,一时没忍住,要露馅儿了,小脑袋内部疯狂转动,忽然灵机一闪,答道:“我哥教的。”
李白继续问道:“敢问令兄尊姓大名?”
小天书神秘一笑,说道:“李洵。”
李洵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妹妹自带坑哥属性,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卖了,他更不知道的是,买家还是和自己渊源颇深的李白。
果然,李白沉默了,他皱眉思索,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虽然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此人到底是谁,但心底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似乎交集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小天书扑闪扑闪大眼睛,终于记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要去洵记找哥哥,可是这一趟逛下来,还真把自己给弄丢了,她有些委屈地问李白:“白大叔,你知道洵记怎么走吗?”
李白还在深入思考科学发展,呃咳咳,思考李洵这货到底是谁,就被这一声“大叔”撞得找不着北,我唐唐李白,人称诗仙,一直稳坐神坛,怎么突然就被一小姑娘喊大叔?虽然整日纵情于诗酒中,就是为了忘却岁月这把杀猪刀,可小姑娘也不能这么实诚吧,硬生生把我脱下神坛,扶我起来,我还能再吟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