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管事商议妥定,便离了花厅,各自安排。
两日后,入夜,柳三小姐的院子里灯笼已经熄灭,只在柳三小姐卧房里隐隐透出几点微光。
更鼓敲过三更,在柳家后院,有十几条黑影潜到柳家仓库门前,看看周围,那几个看护仓库的老婆子俱已吃酒吃得东倒西歪,有个黑影打了一声唿哨,从门里探出一个头来,小声叫道:“小崔管事?”
“是我”那黑影回了一声,那门里的人便打开库门,将十几个人放了进去。
众人进了库房,点起火把,将库里打量一番,一个公鸭嗓子的道:“想不到这柳家如此豪富,你们看看,光这箱子都值个百拾两银子呢!”
另一人道:“你知道什么!我听我爷爷说过,大长公主只生了一个女儿,当初嫁入王家时,大长公主将好东西都给女儿做了陪嫁,明面上就有一百多抬,暗地里又给了不少,所以,我们这一次来的太值了!”
“原来我爷爷打算慢慢掏出这些东西来,可如今那三小姐步步紧逼,却是不能徐徐图之了,索性这一次弄完了事,你们记着,等会出去后,按着咱们说好的叫喊几句便是!”
周围几人应是,便一齐动手,将箱笼抬出库房放在早己备好的马车上直到几辆马车再也放不下,方停下手。
看看已经空了许多的库房,小崔管事一挥手,众人便离了库房,簇拥着马车向府外走去。
沿途俱是静悄悄地无有人声,那车队便一点未受到阻拦的到了角门处。
角门处早有人接应,见车队到了,开了角门放车队出去。
看着那车队走远,有几条黑影潜到柳三小姐院子里,破门而入,也不管那些丫环婆子,只将床上的小女孩用绵被一裹,扛在肩上,窜出屋子,向外狂奔而去。身后几人将手中火把点燃,扔进屋里,那火把俱是加了燃油的一下便将屋内帘拢点燃,不一时,火舌便从门窗窜了出来。
房里众丫环婆子被惊醒,有婆子眼见自家小姐被掳,大声喊叫起来,又见屋里着火,更加慌乱,一时人仰马翻好不混乱。
放火的几人边跑边喊:“我们是江湖上的好汉!闻听柳家豪富,所以前来借些银子花花,你们家三小姐现在我们手上,你们若要报官,你们三小姐就别想活了!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们去的远了,自会放你家小姐回来!”
这话连着喊了三遍,人人都听到了,那些人才出府扬长而去!
众人闻听是江洋大盗,哪里敢出面拦截,均缩在角落,估算那些大盗走远了,方敢出来救火。
幸亏那院子房屋未与其他地方连接,只烧了正房三间,火势并未蔓延开来。
便是如此,那冲天的火光也引来了城厢军救火队,众人一阵忙碌,到天方欲晓时才灭了那火。
再说那拉着几车财物的一伙人,似是以小崔管事为首。在城中专捡小巷行走,避过巡逻的官兵,向城东一所宅子而去。
小崔管事带着车队来到角门,轻叩七下,三紧四慢,只听里面有人问:“可是小公子?”
小崔管事低声回道:“是我,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崔管事一挥手,后面的车队鱼贯而入。
这宅子看起来不小,小崔管事带着人约走了一刻钟,来到后面的花园里,在假山旁站定,用手在山石上摸索了一会儿,便听得嘎吱嘎吱的声音,那假山石移动起来,露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小崔管事挥手让人将箱子卸下,又指挥人将箱子搬入洞中。
等众人将箱子搬完了,俱都退出洞口,小崔管事便要按动机关关门。
可就在这时,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将当中十数人照定,一个脆脆的女童声音响起:“哎呀,这一路可跟得累死人了,不过还好,我也没有跟丢了,这一次回去,又能在三姐姐面前表现一番!”
随着话音,一个小女孩从火把中走了出来,不是那杨玉童还有哪个?
小崔管事大惊,伸手便要按下机关,却觉手臂一痛,已被人扭了手臂按在地上。
那抬箱子的十数人也呆在当地,杨玉童走到他们身边,将火把照在一个人脸上,笑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吴哥吗?这旁边这个是你兄弟是吧!那边那个,是小张哥吧?这一个个看着都挺面熟的,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抬什么东西呢?江湖人常说见一面分一半,能不能给我分点啊!”
小崔管事在地上挣扎,喊道:“兄弟们,今日之事已败露,我们被抓也落不下好下场,不如大家拼了,杀了这小东西,大家还能有个活路!”
杨玉童闻言,几步窜到小崔管事身旁,一抬手,便将他下巴脱了臼,又对场内众人笑道:“你们要是能打得过我哥带领的城厢军,那就放马过来吧!”
被围在中间的人中,有人听了小崔管事的话,原本便要拔刀奋起一搏,可听了这话,便俱都放下手中的刀。
杨玉童的哥哥杨金鹏,从小习武,十六岁成为武状元,十八岁任城厢军统领,手下带的一群兵士如狼似虎,不仅心狠,而且手黑,在京城颇为有名,不管是东京城里的帮闲,还是豪门里的纨绔子弟,若是一听杨统领的名字,无不闻风而逃。
他们俱都是府里的小管事和家仆,按照崔大管事的设计,他们只不过是帮忙搬个东西而已,府里都是熟人,自没有人阻拦,到街上地形熟悉,也避过了人,如今财已到手,接下来应该是小崔管事领着他们到花香楼乐上一乐,在他们的设想中,可没有与人拼命一说。
包围圈中走出一个大汉,轻蔑的看着这一群人,道:“放下武器,一个一个举手过头走过来!”
众人无法,只得依言而行,俱被捆了双手,连成一串抱头蹲在地上。
杨玉童再看小崔管事,已被捆得如粽子一般,下巴却已接上了。
杨玉童一脚踢在小崔管事肚子上,骂道:“狗东西,王婶婶待你们父子不薄,你们却昧着良心干这事,真该千刀万剐才解恨!”
又回头对身旁的兵士道:“将他们押回柳府,东西先放在这里,待三姐姐肃清了府里的人再行定夺!”
众兵士押着众位家仆往外走,到前面厅堂时,才发现这院子里的人俱都被捆了手脚,嘴里塞了东西,被扔在厅中动弹不得。众兵士又将这些人也押上,这才悄悄地回到柳府。
到柳府时,救火队已经走了,柳府里崔大管事对救火队头目的解释是家里丫头不慎碰倒了蜡烛,又慌里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以至于点燃了帘子,到最后酿成了大火。
柳府里在东京城里一向风评极好,崔大管事也外面也有些脸面,救火队看看也查不出什么来,自然回去睡觉。
而柳府里的众人却聚要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花厅里议事的几个大管事。
家里着火,小姐被掳,这事可是天大的事,可崔大管事不许向外声张,所以刚刚官兵来的时候谁也不敢说出来,在他们眼里,崔大管事可比柳老爷及夫人厉害多了,所以,他们只能等着,看看崔大管事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花厅里,几个大管事也看着崔大管事,如今一切均按着他们的计划进行着,完美无缺,现在只看崔大管事怎么向柳老爷及王夫人交待,而最难交待的那个人是他们以前的主子——镇国大长公主!
崔大管事笑道:“各位不必忧心,不过半个时辰,三小姐便会被送回来,她少不了半根汗毛,不过惊吓是少不了的,也许会被吓傻了也说不定,大长公主那里,我们只一口咬定是江洋大盗所为,她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她如今也是近七十岁的老人了,早没了当年的威风,等这事平息了,我们便到南边去,我听说那里现在有海运了,一本万利了买卖,如今我们有了这些本钱,还愁当不了富家翁?只怕子子孙孙都享用不尽呢!”
“崔大管事这想法倒是很不错哟!”一个女童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这声音此时听来,便如要命的阎君一般,令众人心惊胆战!
“你怎么回来的?”崔大管事噌地站起身来,对着花厅门口的女童叫道。
“我一直就没有离开府里啊!”柳三小姐看着崔大管事,像捉鼠的猫儿一般漫不经心地道:“我一直就在后面的观风楼上,看着府里的热闹,怎么,崔大管事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你们刚刚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不想在柳府里做奴仆,想要出去做个富家瓮?好有上进心啊!怎么?还要到南边去?泉州?还是松江?我可听说这两个地方这些年做海运生意做的极大,本来也想去看看的,只可惜我年纪太小,曾外祖母不放心,不让我去,唉,真是可惜!”
柳三小姐似一个小孩子没有得到称心的糖果般娇声叹息,可听在几个大管事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他们看着眼前的这个只有八岁的小姑娘,心里俱都想着:“这真得是个小女娃吗?这真得不是一个鬼怪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