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父母还未出事,林氏集团也还未被林木桥夺去。
她记得那天她刚放学回到家,因为急着找她的父亲林木深,不顾身后佣人的阻挠便一个劲地冲进了书房。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了厉臣骁。
他原本应是在和她的父亲谈事,见到她闯进来,便从那张略显狭窄的高档沙发上起身。
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即便只是立在那儿,就已经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与高贵,举手投足间更是清隽卓雅,那双深邃精致地如雕琢过一般的瞳眸淡淡地在她身上凝过一眼,很快便移了开去,平淡静漠如水。
当时的她还是集万千宠爱的林家大小姐,被人这样忽视了去,心里自然也是不大高兴的。
不过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儿。林汐忽略他跑到林木深的身边,拽起林木深的手便开始旁若无人地软磨硬泡各种撒娇,只求他答应她参加一个省外培训的夏令营。
林木深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太严厉地苛责她,只耐着性子安慰了她一句,没想到林汐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为什么要等会儿再说?等会儿您就能答应我了吗?还是您根本就是想敷衍我?”
“小汐,别无理取闹!”林木深抱歉地冲厉臣骁弯了弯腰,对林汐加重了些语气,“爸爸现在要和厉少谈工作,等会儿有空再谈,你先出去!”
“工作难道比我更重要吗?”
林汐不甘示弱地反问,其实她那时气的并非她的父亲,而是厉臣骁。
她见不得令她崇拜的父亲对一个比他小两轮的男人卑躬屈膝,偏偏那个男人还很理所当然地受着,眉目间更是丝毫迎合都没有,冷得如那高岭之花高不可攀。
林汐狠狠地瞪了厉臣骁一眼,转身任性地跑出了家。
那应该是林汐记忆中第一次离家出走吧。
漫天的大雨倾盆而下,砸在不平的路面上溅起一个个混着污泥的水潭,路上甚至连行人都没有,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扫起一片灰渍。
林汐躲在一个弄堂的屋檐下,倾斜的雨滴打到她已经湿透的校服上,贴的她浑身难受。
远远地,她听到有佣人在唤她的声音,还有来去匆匆的奔跑声,可林汐就是堵着气不回应也不出去。
兴许是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她渐渐地也开始有些慌了,正委委屈屈地纠结时,身前忽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林汐沾了雨水的清眸向上望去,便看见了撑伞而立的男人。
厉臣骁正垂眸瞥着她,漠然的眼眸里凝了对她的一丝冷恶,夹杂在冰凉的雨水里,竟砸的林汐有些疼。
“啪”地一声,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落在她的脚边,伴随着男人毫无温度的两个字。
“起来。”
林汐哪受过这样的冷落和对待,心中一恼,拾起水潭里的雨伞便砸向了他,伞柄恰好打在他的小腿上。
“还给你!”
林汐愤然地吼了他一句。
也许是她的顽劣触到了男人,厉臣骁慢慢地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眸光深冷,薄愠的唇角漾开一丝寒凉的笑意,林汐一瞬间起了惧意。
“你以为我是林木深,会由着你胡闹吗?”
林汐被他似笑非笑的语气一吓,颤着身子便要往后缩,哪知下一秒男人忽然举起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丝丝凉意透过他的手传到了她的下巴,引起一阵微疼,林汐又气又慌,情急之下直接拍上了他的手,不过脑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我是林......林家大小姐,你......你敢对我怎么样,我......啊!”
她话未说完,下巴上的力道突然加重,直接从皮肉疼到了骨子里。
“连林木深都要给我三分薄面,对你,我有什么不敢的?”男人说着有些玩味地拍上她的脸颊,脸上更是放肆的猖狂与厌嫌,仿佛她在他眼里真的什么也算不上。
“你信不信,我就算在这把你给办了,林木深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要!”
林汐这会是真怕了,委屈,不愤,恼怒通通涌了上来,一下全凝到了滴水的眼睛里,眼眶红成一片。
可厉臣骁甚至连一丝半毫的怜惜都没有,盯着她的目光比方才还要嘲讽上几分。
“林家大小姐的眼泪,真不值钱......”
“混蛋!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呜呜呜......我讨厌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林汐三番两次被他羞辱嘲笑,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了,顾不得眼前的男人是谁便嚎啕大哭起来,还对着厉臣骁又是捶又是踢的,也没了刚才的傲气与威胁,只像个小孩一样地哭着闹着。
厉臣骁当年毕竟也是年轻气盛,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丫头心中自是恼火。
“不许哭!”
他冷声吼了她一句,可林汐一听却哭的更厉害了,声声哭泣吵的他愈发烦躁。
“不许哭!”
他扯过她的腰,抓住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小手锁在她身后,随后扳过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触到他冰寒的眼眸,林汐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本来这哭里多半是对他的害怕,可他此时却又偏偏不许她哭。
她便又是哭又是逼着自己不哭,抽抽搭搭地哽着喉咙,瑟缩在他的掌心里。
沁凉的雨水夹着咸苦的泪水,混杂在沾湿的衣间肌理,一路浸透而下。
这个寒凉的雨夜,两个互不相让的人不知对峙了多久,最后,厉臣骁一手打伞抱着她回了家。
林汐一路颤抖在他的怀里,咬着手指低声哽咽却再不敢哭出声来,到底还是怕了他。
种种回忆涌上脑海,仿若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可转眼却已过了经年。
“林汐,过来。”
餐厅那儿忽然传来一道温凉的呼唤,一下将林汐从思绪翻飞中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