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同类(上)
辛圆缺站在那里,看着门口的男生,嗫嚅了半天,耳根都红透了,最终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了辛圆缺,“辛圆……呃……同学,你收下吧。”
不是第一封了,只是在年级上传出辛圆缺和陈易在一起后,这样的事情出现频率变得极少了而已。
看上去很老实的男孩子,成绩应该不错,家境大概一般。她对他有印象的,这一次月考张榜时,她是第三名,走过张榜的地方时,他走上来恭喜了她,还问以后有机会能不能一起学习。
脑子里这些想法很快速的穿过,辛圆缺淡淡笑着,“同学你收回去吧,我不看这些的,高中期间我只想好好学习,对不起。”
说完转身回教室,或许是刚好,或许是早就计算好的,就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并肩走来的顾聿衡和于敏敏。
唇边还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她没有为他们过度亲密的场景而停滞片刻,就这样平静的走入教室。
圆缺刚在位子上坐好,于敏敏就拿着那把已经收起的红伞,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顾聿衡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于敏敏居然停住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刚刚那男生跟你递情书告白?”
“是。”辛圆缺轻松而干脆的回答。
“哧,什么人啊,跟上次那男生一样土死了,喜欢你的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
辛圆缺不大懂于敏敏此时的心态,她不是应该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和甜蜜里么?怎么还不忘来挑自己的刺?
其实自从上次800米之后,圆缺对于这种加强版的挑衅是不觉陌生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她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没听到。
反正也不知最后丢脸的是谁。
在辛圆缺的想法里,于敏敏铁定认为顾聿衡从来不反对她对其他女生凶神恶煞,诸般讽刺,是默认他喜欢她这样做。而顾聿衡当然喜欢,他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保证自己十分清静的过日子,于敏敏不过是他用来扫清身边烦杂的工具而已,他甚至不用花任何心思讨好于敏敏。
可今天她见识到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于敏敏对顾聿衡来说肯定是有些特殊的地方在的,她猜测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可单纯因为这个,顾聿衡也不像真能忍受这么骄纵的于敏敏的人。
可她真的要问顾聿衡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么?
辛圆缺扬起脸,冲于敏敏微微一笑,“是,喜欢我的人都很差,喜欢你的人都很好。”
于敏敏被她这温顺的态度弄的发懵,至少辛圆缺以前都是不吭不响,而不会这样坦然的顺着自己的话说。
辛圆缺微微笑着,余光收进才从教室门口进来的顾聿衡,“刚刚物理课上才讲的,我按照那个推的。”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爱情经常诞生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之间,好的和坏的总是相互吸引,要不为什么美女配丑男或帅哥配丑女才是世界上最和谐的配对。
“刚刚物理课讲的什么?”于敏敏不明白辛圆缺在说什么,直觉的转过去看黑板,就看到了正从讲台上走往这边的顾聿衡,便立马换了副表情,对顾聿衡十足温柔的笑了下。
因为这一幕,辛圆缺鸡皮疙瘩立马起立敬礼,干脆不看,摸了摸依旧发痒的鼻子,喝了口已经凉了的水,埋下头去做题。
于敏敏问顾聿衡,“张老头叫你去没什么吧?”
“没有,你回座位吧,脚伤了老站着什么意思?”顾聿衡放下书包,语声淡淡的赶于敏敏。
“你送我回去吧,我走不动。”于敏敏拉住顾聿衡袖子撒娇。
“就几步路,在班上不太好,自己慢慢走回去吧。”听起来像是哄,可本质上还是赶。
于敏敏撅了撅唇,最后还是一个人跛着脚走了回去。
顾聿衡坐下来,问正在一边考虑要不要加衣服的辛圆缺:“刚刚聊什么呢?”
“嗯,聊物理课讲了什么。”辛圆缺有些佩服自己,居然一边唇角抽搐,一边挑战完一道高难度奥数题。翻着书后面对答案,目不斜视的回答顾聿衡。
顾聿衡见她的反应,眯了眯眼,不再追问物理课讲的内容,“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辛圆缺不置可否的轻声回答,确定了答案后便将奥数书合上。
“可同桌,我今天心情很不好。”顾聿衡微微叹了一声,定定的看着辛圆缺。
“看不出来。”辛圆缺闻言半弯起唇角,“美人在怀,干嘛心情不好?”
顾聿衡听了这话却惊人的安静下来,上课铃声却又响的如此及时,帮着将刚刚突兀的安静自然的掩饰了过去。
数学课稍微显得有些无聊,顾聿衡安静坐在那里,看似认真听讲,其实不过认真的走神。辛圆缺因为嗓子痛便找出了前两天肖雪买来塞在她书包里的喉糖,含在嘴里,一则润嗓,二则提神,感冒症状倒掩盖下去不少。
一节课,她就将那盒喉糖全部吃完,并十分严格的管好了自己的眼睛,没有让它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去。
可常言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物理课时她就觉得肚子隐隐的疼,数学课下课,一阵暗流涌动,她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马十分窘迫。书包里倒是有准备卫生巾,可是现在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该怎样找了卫生巾再提醒坐在外边的顾聿衡起来让她去厕所。
可忍着?那估计裤子得全完了。
想了又想,再囧还是找出装卫生巾的小包和餐巾纸,对顾聿衡喊了声,“顾聿衡,让让我。”
顾聿衡没有起身,而是将腿别往过道,把桌子和椅子之间的距离让给了她。
辛圆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过身背向桌子,以那样别扭的方式从他和桌子之间溜出去,走到卫生间解决了问题,脑子里却装着刚刚顾聿衡微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
或许也只是故意不看她?
她刚刚有说错什么么?明明该生气的那个是她好不好?
哦,不对,她也不该生气,没有理由生气,没有什么生气的身份和立场。
回到教室,顾聿衡还坐在那里,一般的沉默,身边也难得的没有绕着苏俊等人,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落寞。似乎感觉到辛圆缺回来,他就又以相同的姿势让辛圆缺回到了里面。
辛圆缺拿起笔,本来打算做题,可心口像压了东西,浑身又不舒服,就干脆趴在桌子上,暗暗揉着有些酸胀的小腹。回忆起来,除了初潮时有点酸痛感,将近一年来她都没啥感觉,今天估计是因为受了凉,才又痛经。她应该去接点热水喝的,想到这手就伸向了杯子,中途又收回,她不想再开口让顾聿衡让她一次。
可即使是中途刹车,她指腹依旧碰到了杯子……热的?
她疑惑,就再摸了摸,确定不是她的幻觉,杯里的水显然是才接来的,手在上面放久了还会觉得烫。
圆缺本能的就看向了顾聿衡,而刚好,后者也正准备瞟她,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立马又各自别扭的分开,还都是乔装无事的平静和缓慢。
可不一会儿,辛圆缺抱着滚热的杯子,再斜过目光去看他时,又恰好对上了他转过来的目光,很冰凉冷静,却分明显示着他的无奈,仿佛是很酷的挑衅,你说你到底要怎样?
辛圆缺就笑了,顾聿衡还保持着那个眼神,突地抬高点唇角,再落下,“笑什么笑?心情真的不差?”
辛圆缺慢慢的摇头,轻声说,“我刚刚就说了‘不’。”
“那很好……可我心情真的很不好。”顾聿衡说完,便将脸枕在手臂上,注视着辛圆缺。
这样看上去就有了些纯净的孩子气,此时此刻,还是个陷入烦闷的孩子,辛圆缺看了有点想去掐掐他脸或者揉揉他头发。
忍住这种罪恶的冲动,她眯了眯眼,“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说你心情不是不好,却还给我闹别扭呢……”顾聿衡轻轻嗤了下。
辛圆缺闻言微微一怔,别过头,既然自己的别扭都被他看在眼里,那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平时不是那么自恋么?
顾聿衡也静了这么一小会儿,才又出声,“同桌,给我讲个笑话吧。”
“嗯?”辛圆缺满是诧异的瞥他一眼,又淡淡收回,僵硬的说,“我不会讲笑话。”
“讲一个呗,你看我都郁闷这么久了。”顾聿衡继续进攻。
“……要上课了。”辛圆缺承认自己找了个很烂但绝对万能的理由,顾聿衡绝对是在刻意为难她。
“你就忍心看我这样一直消沉下去?”顾聿衡皱紧了眉头盯着她。
“你……消沉吧。”辛圆缺不去看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好,那我消沉了。”
“嗯。”
顾聿衡愣了会儿,“同桌你真让我心痛。”
“唔,心痛不行,得有切肤之痛才行。”辛圆缺微微弯起唇角,盯着眼前的单词书,目不斜视。
“怎么说?”
就等他这句话,辛圆缺心里暗笑,强忍住,镇定开口,“因为历史上成功的人往往都有切肤之痛。”
“有么?比如?”顾聿衡配合的皱起眉,满是疑惑。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辛圆缺想捉弄他,那双纯净的眼里,狡黠之色都要溢出来了。
也就她自己以为自己演的很好,也就自己那么傻,即使知道她要耍他,还是送上去给她耍。
这边辛圆缺还演的十分投入,思考了一下,微微蹙起眉,看向顾聿衡,迟疑着,“比如……梵高。”
“嗯,割了耳朵。”顾聿衡点点头,接上话,“算是切肤之痛。”
“对,再比如……”辛圆缺眯着眼,咬住下嘴唇。
“比如谁?”
“比如……”她拖了老长,才突然极快的说,“岳不群和东方不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那也是活生生的切肤之痛。
顾聿衡那边半晌没了反应,辛圆缺先是不自觉扬起他看不到的左边唇角,后来见他太过安静,觉得不比寻常,控制不住的转过去看他,却见他眼睛眯成了缝,嘴唇也抿了进去,满是高度的鄙夷,仿佛在说,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种人。
“辛圆缺啊辛圆缺……”
这不,说教要开始了。
“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啊。”
辛圆缺觉得自己是神算子。
“你不是好学生么?”
她眨了眨眼睛,十分迷茫的看他,“对啊,有什么疑惑么?”
“你刚刚说于敏敏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唔?”
“刚刚物理课讲的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吧,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顾聿衡一本正经的教训她。
辛圆缺其实也这样觉得,倒不是因为暗自损了于敏敏,而是这样很对不起刚刚向她告白那个男生,不管怎样,也不该将他牵扯进去,还说喜欢自己的人都很差……这样确实过了。
所以她坦然认错,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人的思维,决不能以常人来揣度。
“是不大好……”
“对吧,那你不能喜欢我。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出色的人注定不会喜欢太过优秀的,而我这么优秀,你千万不能自贬身价喜欢上了……”
自恋鬼!
辛圆缺瞪着他,唇角冷冷扬着,偷偷将“性”换了定义,从性质变为性别,“为什么不能喜欢?莫非你跟我是同性?”
顾聿衡瞳孔颜色如墨,深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着,唇角也是一样,浅浅的笑意很暖的蔓延开来。他用很慢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是啊,为什么不能喜欢……”
辛圆缺原本以为抓住了他话里的纰漏,正想讽刺说,哦,原来你已经享受过如岳不群和东方不败的切肤之痛了……蓦然间听了他重复的这句话,一下子语塞,那口气闷在胸口,反而让心跳如擂鼓,渐渐加急加速。
想了好一会儿,原来,不知道是谁设计了谁,谁又抓住了谁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