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战争(上)
“那陈易,你这次回来准备和辛圆缺复合么?”
顾聿衡靠在椅背上抛出这个问题,抿着的薄唇,唇角微微上扬,仍是一副悠闲自在漫不经心的样子,如果忽略那双浓黑如墨的眼中,近乎凌厉的眼神。
复合……
辛圆缺闻言心惊,难道他怀疑的已经不只是陈易和她现在的关系是否那么亲密,而想知道,当年她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因为紧张,她在陈易帮她喝酒时所产生的带点演戏成分的感动瞬时有些僵硬了。那些谎言都是她一个人编造的,陈易虽然应该知道,但多半是不赞成的,以他的为人,让他说出“复合”二字是不是有些困难?
几道掺杂着急切、紧张、恐慌、嗤笑的目光的凝视下,陈易却稳稳一笑伸过手来握住了辛圆缺已经冰凉的指尖,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轻颤下将她的手包紧,“我想,我跟她在不在一起,应该都与顾聿衡你无关才对。”
声音温和柔情如水,又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对顾聿衡的反讽,避开了复合一词,却毫无疏漏,辛圆缺心里暗叹,陈易就是陈易,她不该如此担忧。不看目光越发冰冷的顾聿衡,经历了此番折腾只觉心神疲惫的辛圆缺想对陈易挤出一个笑来,放在桌边的手机却突然开始唱歌。
陈易放开她的手,辛圆缺便拿过来一看,屏幕上闪动的是邵泽二字。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按了接听,在众目睽睽下稍微清了清嗓子,“喂。”
那边的声音虽然透着疲惫却是轻快的,“圆缺,我才做完一个手术,突然想起,是时候提醒你来医院做身体检查了。”
辛圆缺有了冲天翻白眼的冲动,先掩住手机对陈易做了个抱歉的眼神,陈易便起身让她。
她走出卡座,往洗手间方向走去,“我还以为你忙起来应该忘了。”
“你的身体我怎么可能忘!”那边的声音明显不满且愤怒。
辛圆缺险些呛住,庆幸自己离开了座位,不然邵泽这十分有中气的一吆喝,还是这么一句话,即使是以她的厚脸皮估计也得窘死。
顾聿衡在辛圆缺走后唇角微微一勾,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起立,“我去下洗手间。”几乎是尾随辛圆缺而去。
于敏敏叫了他一声,但顾聿衡一如往常的没有回头。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也跟去,陈易就微微笑着开口,“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于敏敏坐定下来,没好气的,“你说我?”
“说我们。”陈易姿态缓慢的吃着菜,待咽下去后才微微蹙眉说。
“你难道就不管管你家辛圆缺?”于敏敏挑眉。
陈易微笑,“她不是我家的,”想了想,又补充,“正如顾聿衡不是你家的一样。”
于敏敏愤然,想反驳,却心知事实确实如此,一时语塞,半晌后才一字一句的说,“他会是的!”
陈易只是扬了扬唇角,没再多说话。
顾聿衡刚刚拐过走廊,就看到在洗手间旁边不远处的窗户口站着打电话的辛圆缺,温柔的声音音量适中的飘了过来。
“邵泽,我在跟别人一起吃饭。等会儿打给你吧。
呃……别乱说,有女的。
我没喝酒……真的!
我最近也没抽烟……最近睡眠也很好……是,我很乖,你要相信我……”
顾聿衡冷笑,刚刚是谁想在空腹的情况下就连干三杯,是谁那天站在酒吧门口和楼底下抽烟?辛圆缺啊辛圆缺,还是跟以前一样,撒起谎来草稿也不打,随口而出……
可他偏偏是被她骗了,骗的死死的。
“顾聿衡,你到底想听什么话?”她淡定的装作不懂,清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微的茫然,逼的他近乎发疯抓狂,不知如何暗示,她才咯咯笑着扑在他怀里,在他耳边说,“顾聿衡我最喜欢你了。”待他激动无比时,她又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啊,我刚刚说了什么?”
“顾聿衡,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她冷冰冰的看着他,镇定的用了谈判的口吻,“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了,我腻了,是啊,我其实就是为了钱,我难道不能利用自己的外貌了?”他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都恨的快要滴出血来,紧紧握着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一巴掌打向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却还硬生生的说,“顾聿衡,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别来缠着我。”
……
“咦,顾聿衡你怎么来了?”
他还陷在过往回忆,任心痛密密包裹着他,让他无法呼吸,她却已经打完电话,略带惊异又巧笑嫣然的立在窗边,看着他。
她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他,顾聿衡,三个字清脆却又婉转,无论是活泼的,撒娇的,安静的,愤怒的,只要是她喊出来的,都别有味道。
甚至是在他身下,情动到极处时,也沙哑着声音带着哭腔喊,“顾聿衡,你坏人……”
想到这里,他下腹窜起了一把火,熊熊烧到心口,将他的理智全部烧尽,却让恨意在这把火中越烧越旺。
顾聿衡微微挑起唇角,一步步走过去,故意走得很慢很稳,却在她似乎生出逃意的时候一手抓住她臂弯将她抵在墙上,另一手支墙,断掉她的退路,将她逼在墙角,凑近她,声音暧昧而低哑,“跟谁打电话呢?又撒谎又撒娇……嗯?男朋友?”
“不对,”辛圆缺略微仰视着他,两人的距离近的呼吸交缠,她带着无辜的笑容,眼睛眨眨,“是男‘性’朋友……”微微咬着舌尖发的模糊的“性”字,却平添性感,惹人遐思。
“那陈易呢?陈易怎么办?”顾聿衡的手摸上了辛圆缺用来挽髻的桃木簪,很简单的树叶状雕花样式,却有很深刻的纹路。
“所以我拒绝掉了呀,陈易回来,我肯定先攻陈易,得有主次轻重之分,你说呢?”辛圆缺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发现那里比以往更加复杂深远,幽暗明灭,什么都看不清了。
顾聿衡低低笑了,“呵呵,有道理,可又是谁前天打电话,义正言辞的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辛圆缺闻言笑了,添进妖媚的笑容,美艳入骨,动人心魄,她一手攀上顾聿衡的肩,哑着声音说,“是啊,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我现在不是马,是那回头草,使尽心计就等着好马回头来吃……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而且……顾聿衡你难道不是正乐此不疲的干着这事么?”不顾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愤怒表情,她眼珠子灵巧一转,吃吃笑道,“呀,我可不能得罪你……你不会把刚刚我电话的内容告诉陈……”
“易”字的尾音就这样被卷进了他唇里,原本就已经将她死死抵在墙角,此时更近一步,压了上去,一条腿强行抵进了她腿间,向将她钉上了耻辱柱般固定在了墙上,动弹不得。他狠狠的吻着他,不带任何技巧,仿如已经疯狂的野兽,噬咬,吞吮,他不留情面,近乎让她呜咽。
她捶他,肩头,颈边,却根本无力。顾聿衡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每一下轻微的移动,都将让最敏感的地方擦在一起,她大腿内部的柔嫩,随着动作隔着薄薄的丝袜,磨在他柔软却冰凉的西裤上,布料下面结实有力的肌肉,蛰伏在那里,血管贲张,电流直直窜上心底,裹着让人战栗的酥麻。隐秘之处所能接触到的火热,还有他已经重重揉上她胸口的手,让她也跟着燃烧起来,将自己燃尽,给他。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干了什么,都让她控制不住心跳的为他发狂,崩溃。
长时间的缺氧,让辛圆缺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他却突然松开她,微微喘着,目光却嗜血而森冷,带着讥诮看了她半晌后又带着笑容缓缓凑近她,拔掉了她的簪子,让她微卷的长发倾泻而下,栀子花的清香几乎埋住了他。
顾聿衡轻轻咬着辛圆缺的耳垂,突地裹紧舌间一吮,在她控制不住的颤栗中轻笑,“圆缺,你还是这么敏感啊?耳垂,锁骨,腰侧,后背,让我想想,还有哪里呢……”
辛圆缺重重喘着,像被抛在岸上的鱼,眼前渐渐清明,心却被扯的生疼。可她依旧在片刻之后就挂上了完美无缺的笑容,声音还因为刚刚的激动而干哑着,“谢谢你还记得,这是奖励。”
话音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轻盈的一吻后,她又用原本挂在他颈间的手抚上了她吻的那个地方,慢慢的擦着,“顾聿衡你长的真好看,不过再好看也不能不重技巧对不对?光记住敏感点是没用的……乖,姐姐今天还有事,下次再教你。”说完,她用经过方才蹂躏还红肿着的小口,也轻轻的吮住他的耳垂,再不重不痒的一咬……就在他酥麻入骨的片刻,她推开了他,一边理着浅灰色的薄毛线外套和里面搭的奶色连衣裙,一边迈着悠然的步子,往回晃悠。
回到卡座,服务员刚刚为她撩开水晶帘,正不停往这个方向张望的于敏敏就柳眉一指,冷冷横着她说,“顾聿衡呢?”
“后面。”辛圆缺浅笑着回答,话音一落,于敏敏就追了出去。留下水晶帘上的珠子剧烈碰撞,哗啦啦的响着。
陈易起身让她,问,“你头发散了?”
辛圆缺一愣,才意识到簪子还在顾聿衡那里,有些不自在的将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妙龄乳鸽,咬了一口,不无遗憾的说,“唉,冷了。”
“要让服务员热一下么?”
“不用,再热也不是最开始那味道了。”
本来是说乳鸽的,结果说着说着,却像是意有双关一样,辛圆缺为此不免止住筷子,却又在听见往回而来的脚步声时,噙着浅笑将筷子伸向了牛柳,再用勺舀了一点芝士焗番薯,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珠帘轻响,顾聿衡和于敏敏走了进来。顾聿衡拿起他搭在一边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微笑说,“陈易,不好意思,我所里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单我已经买了,你和圆缺慢慢吃,我们下次再约。”
“没事,有事的话就先忙,不过买单这件事顾聿衡你做离谱了啊,下次可不能这样。”陈易起身和他握手寒暄告别。
“是,下次把苏俊他们一起叫出来,一定狠宰你一顿!”顾聿衡笑着说,却于和陈易握手的时候,暗自使了一把狠劲,很快松开,对于敏敏说了句,“走吧。”便掀开珠帘迈步走了出去,由始至终没多看在旁边吃东西的辛圆缺一眼。
辛圆缺乐得轻松,吃东西时唇边一直噙着浅浅的笑容。却也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停下了动作,喝了口杯子里的菊花茶,缓缓转头看向陈易,刚好看见他凝在自己耳垂上的目光。
她抬手摸了摸,心知那里肯定留下了什么痕迹,不免懊恼自己刚刚将头发拨到耳后去的行为。
陈易见她理头发的样子,轻声笑了,“圆缺,你紧张的时候还是会借拨头发来掩饰。”
辛圆缺抿了抿唇,先是装作没听到,后来却也弯起唇角,微微晃着头,“是啊,有些小习惯根深蒂固了。”
“也还会在紧张的时候左手抓右手?”
“……是啊。”辛圆缺无奈点头。
陈易认真打量着她的表情,顺着问,“还那么……恨于敏敏?”
辛圆缺听到这个问题,表情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眸间光芒几明几暗,好半晌后,才从唇边逸出一个轻巧又沉重的字眼,“恨。”
即使如她所说,她清楚知道,当年那些事最多责任一半一半,谁也逃不了干系,尤其是她自己,最开始就错的一塌糊涂。
可她怎么能忘记在她对于敏敏如此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时,后者对她是怎样倨傲的态度,怎样将她的尊严和期盼放在鞋底一点点碾碎,怎样看着她和她妈妈天人永隔却还带着残酷的笑容开始挑拨离间诬陷栽赃,怎么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试图再补上致命的一刀!
她心如死灰时,她趾高气昂。
她众叛亲离时,她雪上加霜。
叫她怎么可以不恨?
陈易抚向她头发的手,让辛圆缺蓦地惊醒,松开了不自觉咬紧的牙关,怔怔的看向他。陈易在此时扬起唇角,眼里的宁静,声音的低稳,都是让人安定的力量。
“放心,她不会再骄傲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