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蒙蒙亮,太阳尚未露面,岑昕被全副武装,宽大草帽,七分裤,防晒衣,不自觉蜷缩的脚趾下踩着一双蓝色拖鞋,配着一副要出去做大事的小表情,着实令人发笑。
如墨的眸上下流转,苏岑打量自己的杰作,眉头紧蹙,最终叹了口气:“你别去了,在家里等着。”
“为什么呀?”
“你会黑一圈。”
“这么夸张吗?”
“嗯,在田里晒一天比军训一个星期还夸张。”
深受高中军训伤害岑昕瑟瑟发抖,黑不溜湫,像个瘦猴子,她养了两年才养回来。
“我有带防晒霜,现在就去涂。”
岑昕梗着脖子回一句,大长腿噔噔噔的,一溜烟就跑回房间了,言下之意是别想丢下我了。
拗不过她。
涂好防晒霜的岑昕像是后面有人追她似的,一个助力跳上拖拉机,给了正搬好工具苏岑一个绅士手示意他上去。
苏岑特别不给面子直接无视。
岑昕吐了吐舌咕哝:“坏人。”
伴随着拖拉机“轰隆隆”的启动声,一行人向田野出发,穿过宁静安谧的村庄,越过密密麻麻的树林,迎来一片开阔。
旭日东升,凉风习习,放眼望去全是黄澄澄的稻谷,宛如金色的海洋,布满果实的它们沉甸甸地低垂着脑袋,微风拂过轻轻亲吻它们的脸颊,随风慢慢摇曳。
岑昕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眸子发亮,不知道如何表达喜爱之情的她只能拿着手机不停地拍。
“苏岑,你的手机给我一下,我的手机怎么拍都拍不出眼睛看见的效果。”岑昕主动伸手拿苏岑口袋的手机,随即有些丧气:“好像也不行。”
“这么喜欢吗?”
“喜欢,真的好美!”亮晶晶的眸看着前方不断散发喜悦的光芒,嘴角不断上扬。
苏岑倒没什么感觉,这一片望不尽的稻田是他童年必经之路,不过她开心,他心情也会愉悦。
摄影师和旅游者眼里这是美景,农夫眼里这是收获,然而对于成天只想着玩耍的叛逆少年来说,这就是噩梦,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劳动,怕耕种惧收成,烈阳底下,汗如雨下。
苏岑揉了揉岑昕的小脑袋,吩咐着:“我和爷爷搬打稻机下去,你拿着小镰刀和袋子跟着奶奶走下来,撸高点裤管,水深路滑,小心别摔跤。”
岑昕一一点头记下了。
岑昕跟在后面,光着脚丫踏在长满青草的田梗上,柔软舒适,调皮地试探性一脚踩下旁边的田,还好,田地只是湿润,鞋印清晰,并没有想象中的泥潭那么深。
慢慢走至田野中央,置身其中,人显的渺小,回头一看有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大自然真的很神奇。
到了属于苏家的一亩地前停下,苏家的地处于下游,流水不断注入导致田地的水量比上游的多,水没至脚踝,脚印一凹即逝,清晰见底的水因人的踏入而逐渐混浊。
苏岑在一旁教了岑昕收割方式,简单易懂,一教即会。
烈阳高照,岑昕身体逐渐吃不消,腰酸背痛,汗流浃背。
苏岑也有些吃力,他已经几十年没做过农活了,给岑昕喂了水,两人站在田梗上休息。
苏爷爷苏奶奶则没觉得什么,并没有停下手下的活,苏爷爷负责收割,苏奶奶负责捣鼓打谷机,偶尔唠点邻里趣事,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岑昕看看忙碌的苏爷爷苏奶奶,再看看旁边苏岑,烈阳底下有些许岁月静好。
片刻后,两人再次下田。
收割完时已经接近了傍晚,岑昕脚痒痒的,以为是太累的错觉,原地踏步活动了下,并没有察觉异样,可挥之不去的痒后袭来的是微微刺痛感。
“苏岑!苏岑!”
岑昕声音慌张,微带哭腔,直接往苏岑方向跑。
苏爷爷苏奶奶停下收尾工作看她,满脸疑问,苏岑来不及擦沾满泥巴水渍的手,扶住岑昕肩膀,“怎么了,不舒服吗?”
岑昕语无伦次,吓哭了:“脚,脚,呜呜~”
苏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田梗上,半蹲让岑昕坐他腿上。
抬起沾满泥巴的脚,直接果断地拿走吸附在岑昕脚上的蚂蝗,许是吃饱喝足了,蚂蝗很轻易就被弄了下来,欲隐于混浊水中,反应过来的苏奶奶快速将其砍成两半放在干燥的田埂上暴晒。
鲜艳的血像开了水的水龙头一样从岑昕被咬处溢出。
苏岑将岑昕的脚擦拭干净,苏爷爷便将身上随身携带的烟丝敷在伤口处止血,烟丝止血属于村庄里的偏方,没人能证明它的可行性,但止血效果确实不错。
岑昕吓得不轻,泪眼婆娑。
苏岑搂紧她,“就是个会吸血的虫子,没事了。”
“大宝你先带昕昕回去处理伤口,剩下的手尾我和阿珍做就行,一会来接我们。”苏爷爷吩咐了一句,递车钥匙给他。
苏奶奶担心之情浮于脸上,附和着:“快回去吧。”
岑昕看着那一袋袋已经装好却比人还沉的稻谷,吸了吸鼻子,连忙拒绝,笑嘻嘻宽慰道:“不用的,已经止血了,没事了,年轻人嘛,愈合能力强。”
苏岑既心疼又无奈,更多的是感动,他的岑岑真的很善解人意。
知道苏岑两难,岑昕不可能让苏岑带她先回去,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身体虽硬朗,却不再是轻轻松松就能扛几麻袋米的年纪了。
苏岑先带她回去,苏爷爷必定会先搬稻谷上岸,他们处于下游,离岸边远,田埂弯弯绕绕,不注意看路很容易打滑摔跤,所以苏岑并不打算让苏爷爷搬。
苏爷爷苏奶奶也看出来了,两个小年轻这么有孝心,他们也不好拒绝,心里满是欣慰。
岑昕扛不动,帮不上什么忙,拿些轻的工具,屁颠屁颠地跟着爷爷奶奶走上岸,顺便在旁边充当小粉丝给苏岑喊加油。
苏岑累得够呛,他仿佛已经能看见布满红痕的肩膀,长久不干体力活,酸痛感肯定不止一两天,但是又如何,他这辈子要守护的人,都好好地在身旁,这就够了,一切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