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部空间竟要更加庞大,正对大门的整面墙壁由镜像构成,透过表面旋涡状的玄气,能够看到殿后无穷的群山于流雪中伫立。
而通往旁殿的左右入口结着印,奇异的文字缓缓飘浮旋转,散发“生人勿进”的魄力。
不义先生指向左侧结印,“此处通往青院和木院。”
又指向右侧结印,“此处通往风院。”
他抚长须,侃侃谈起青风木学院前殿的构造、布局,又因兴致所在,大谈了些青院事迹,本以为会收获兄妹二人的惊叹,却始终无人回应。
不义先生回头,正看到张栩立于身后,瞪着地板某处花纹,抱臂噘嘴,一副进了监牢似的苦恼模样。
张羽更是跑到镜像的墙壁前,遥望群山某处,她突然指向北方一座于群山中突兀而起的山峰,冷不丁问道:“那里有什么?”
不义先生苦笑着摇头,这对兄妹显然将他所讲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作为凤麟班的大导师,不义先生从未受过此种冷遇,以往但凡从他嘴里讲出的话,哪个晚辈不是如获至宝地听着?
老先生倒未计较,顺着英所指方向看去。
“那里是诸龙群山最高之巅——近仙台,从此墙穿过,便可传送至近仙台脚下。”
于是英伸脚便往玄力凝聚的旋涡中央踏去,不义先生惊得胡子根根跳起,喝一声“停下!”,硬动用力量逼得英止在原地。
他抹了抹额上虚汗,将英拉回身旁,“孩子,青风木可不能乱闯,这里连片的大殿只用作传送站点,大殿后的无尽群山才真正是青院修炼修学的核心,无数建筑隐于其中,更有危险至极的修炼场所,地势错综复杂,变异空间数不胜数,若闯入禁忌之地,岂不是要有性命之忧?!”
英明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中邪似的盯着那座窜入云端的近仙台,张栩幸灾乐祸笑道:
“你说你们青院招这么一个疯女孩,还带上我这样一个吊车尾,到底为了什么?做慈善事业吗?”
先生看向那浓眉大眼的小子,背起手:“你这小毛头,和谁学得如此咄咄逼人?旁人终其一生也不得见青院一眼,如今白白送你入学的机会,还这般挑三拣四?”
张栩翻了翻眼睛,“谢谢青院的大恩大德,可惜人各有志,我这个小毛头一点也不想练武,你们堂堂排名第一的学校,凭什么逼小孩上学?”
不义先生却笑出声来,雪白的胡子耸动,“好个人各有志,说说看,你有什么志向?”
张栩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横声道:“志向就是没有志向!”
“啪!”一股玄力狠狠敲在张栩脑门上。
张栩捂着头大叫,瞪向黑发白须的老头:“凭什么打人?!”
不义先生露出老奸巨猾的微笑,“要是被分入我的班,我一定每日重点管教你。”
英也在对张栩坏笑,“你不是想挨揍,这里也能满足你。”
张栩闭上嘴,恨恨地盯回地板上奔跑跳跃的异兽纹饰,再也不说一句话。
“好了,跟上我。”
不义先生向英将才妄想擅闯的玄力旋涡走去,眨眼间在席卷的力量中心消失无影。
张栩仍抱臂不愿动弹一步,英径直上前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向镜面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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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玄力旋涡传送至近仙台脚下,风雪呼啸,瘦削高耸的仙峰看不到山顶。
英抬头,隔着重重云雾、重重飘雪,向近仙台顶端仰望,又问:“那上面有什么?”
不义先生在身旁朗声道:“镇妖塔。”
听到“妖”一字,连皱着苦瓜脸的张栩也忍不住看过来。
不义先生神秘地眨眼,“无有必须,莫靠近此地。”便不再透露更多。
他挥手,示意跟上,此刻却换英站在原地不愿动弹,张栩只得抓住她肩头,硬从原地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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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义先生走进近仙台后迷雾朦胧的山道,三人刚踏进去,两侧的山峦便连连退让开来,山道愈来愈宽阔,行一炷香后,有辽阔山谷显现于山路尽头。
远望山谷中央,有座无限高的青红巨楼悬浮半空,张栩此刻不得不瞠目结舌,这座楼竟要比附近最庞大的山更巍峨,且楼层之间俱不相连,有的甚至隔着云雾错开,走近,便能看到围绕楼层墙外悬浮的文字,都是些公告并诸事项,张栩甚至看到底层密密麻麻的窗扉里探出的脑袋。
青院底下若干层的学生凑在窗口,俯视向两名“大名鼎鼎”的新生,有能力的,甚至用玄力放大了张栩两人的面孔,要知晓,错过青风木学院应试时间还能破格入学,当今除了纪流十一,就只剩下这两个不明人士。
“哼,简直平平无奇。”二十层中敏班某位中级生徒如此评价。
“你感到吗?他们居然没有一点玄力。”
“一定走了后门吧。”
“他们能分到哪个班?”
“‘三百零一班’吧!”
哄笑声。
虽然英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但张栩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立即明白自己已成了那些学生的笑柄。
他昂起头,指着楼上骂道:“笑什么?!你以为小爷愿意来吗?!”
笑声果然戛然而止,但不出一会,目所能及的楼层纷纷发出更大的哄笑。
“好个粗鄙之人!”
张栩从笑声中分辨出这样一句话。
他气得跳脚,不义先生却按住他,大手一挥,治学楼外墙的公告消失了,变成无数个“静”字。
“唰唰唰!”学生的脑袋齐齐缩进教室,闲话和嘲笑消失了,只有风声与念书声。
不义先生未对将才的闹剧发表任何评论,对张栩二人道:“以后你们的‘文修’都要在这座治学楼进行,楼上下共百层,下五十层俱是生徒的班级,上五十层俱是学士的班级。”他眼神突然严肃,瞪着张栩的大眼,“逃课的话,要狠狠体罚。”
张栩还在为青院的臭屁学生生气,满脸一副“体罚也奈何不了在下”的表情。
“哼。”不义先生冷笑一声,“等你尝过体罚的苦头,就再也不敢不学无术。”
“好了,继续跟上。”不义先生绕开治学楼,向山谷出口走去,出口竟通往三个方向,不义先生指向中间大道:“此通往青院学生住处。”
指向左侧大道,“风院学生住处。”
右侧大道,“木院学生住处。”
张栩阴阳怪气道:“走哪条道都容不下我们呀。”
不义先生哼一声,对着张栩挑起长眉,“你大可放心,容下两百个你也绰绰有余。”
他领着两个孩子向中间大道走去,“快些,青院青长老在等你们。”
张栩不情不愿拖着脚步,他发现英虽默默跟于身旁,却一直频频向近仙台的方向回首望,他皱着两条浓眉——她到底在看什么?
-
竹林包围的空地。
积雪过膝。
终于不再是悬空亦或大到离谱,空地上只有一方大小合适的飞檐青殿。
不义先生刚走至殿前十步,大门便自行打开,张栩向殿内探去,看到前几日救过他的“青年”正坐于桌旁翻看书卷,殿中央有柄漆黑短剑祭于半空。
青霖子今日只着一身单薄素衣,头顶挽着发髻,目不转睛盯着书中字句,张栩想起正是这“小伙”给娘送来录取书,不免愤懑起来,心中推测其或许是青长老手下学生。
可不义先生走上前,向这位“学生”行雅礼,还唤出两字:“老师。”
张栩几乎瞪出双眼。
不义先生又向张栩二人道:“这便是青风木学院的首席,青长老。”
张栩几乎掉了下巴。
青长老抬起头,露出一副不过二十来岁的清秀面容。
他开门见山道:“想去什么班。”
张栩愣住。
一路沉默不语的英却开口:“那栋楼最高一层是什么班。”
青霖子弯了弯嘴角,“青院凤麟班。”
英毫不客气,“我去此班。”
连张栩也知道,凤麟班乃青风木学院最好班级,其中学生品阶不是大学士便是高级学士,岂能任容闲人进来?
可青霖子未加思索,“好。”
“啥?!!”张栩叫出声,“这么随便?!你们难道不试炼、不出卷应试吗?!”
青霖子漫不经心道:“你们不用。”
又对张栩道:“你呢。”
张栩眨了眨眼,突然冷哼一声,高高昂起下巴,“她既然呆在最高层,那我便去离她最远的最低层。”
青霖子挑眉,“最底层挤着十几班级,你要进哪一个。”
张栩大言不惭道:“最差的!”
“那便是木院的三百零一班。”青霖子又看回手中书卷,“带他们去学寝安置吧。”
不义先生瞪着身旁的少年,轻声道:“好小子!你以为去了最差的班级,我就管教不了你吗?”
张栩做出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