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松烟觉得自己处于爆炸边缘。
她的玄墟近乎被玄力撕裂,那痛楚已超出她的想象,松烟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她的目光涣散,世界仿佛被凤眼中沉寂的黑色吞噬。
她双手求生般向前方抓去,正抓住英骨骼突出的手腕。
那只手还在毫不留情向她腹中推进玄力!
英浑然没有为自己带给许松烟的痛苦内疚,更不会产生任何同情,她眼中的平静包含着残酷意味,不管这举动多么有悖常理、多么不合逻辑,她的想法一定要付诸实践。
松烟中级生徒的玄墟已撑到极限,生生扩大三倍有余,她浑身每一处都被力量疯狂冲击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冲破身体,让她整个人变成虚无。
英只是看着松烟抽搐、痉挛,无动于衷,松烟于她而言更像一件满足好奇的试验品。
强大能量迅速贯通脉络上下,松烟原地悬空三寸,七窍刺出蓝光。
英再向手中微不足道的玄墟猛推,松烟立刻发出窒息般的呜咽,口鼻冒出的蓝光更加强盛。
松烟仿佛听到玄墟破裂的碎响,她胸口被力量顶起,身体向后折出诡异弧度,猛然向上再浮起一寸,继而狠狠跌落地面。
蓝光熄灭,羽绒草被松烟摔出无数晶莹的碎屑。
英立于原地,静静俯视脚下孱弱不堪的少女,手中凝聚的玄力仍残留三分之一。
她诧异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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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学楼外,每一层公告都变成大号的试炼学生名单。
现下晚修已过,正是学生休闲时间,但大多人并没有回学寝,反而聚在楼加下指着名单议论纷纷。
纪流十一向来生怕任何无聊事浪费修炼时间,此刻却也在楼下凑起热闹。
当然没有学生胆敢跟“凶煞神”搭话,纪流十一一人昂首挺胸立着,身上玄色班服显眼极了,他脸上带着渗人微笑,仿佛在等什么好戏。
王雨辰居然同时现身人群中,许多学生争先恐后同他打招呼,都得到王雨辰礼貌的回应。
王雨辰瞅准纪流十一的方向,匆匆走来,神色紧张。
他在纪流十一面前停下,问道:“你见到英了吗。”
纪流十一抱臂摇头。
王雨辰眉头更紧,喃喃自语:“她从下午放课就不见踪影,又破坏校规擅闯到哪里去了?”
纪流十一嘲笑道:“她不管呆在何地,都只有别人吃亏的份,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王雨辰面颊染上羞赧的红,轻叱:“我只是尽我的责任罢了,你不要想歪。”
纪流十一望到走到人群外、一脸不可置信的张栩,再也懒得理王雨辰,满脸挑衅迎上去。
“长老大会一定发疯了,否则怎会将你这小废物算上?”纪流十一与张栩互相瞪眼,“你可同意我的话,羽木长弓?”
张栩先是一愣,恍然反应过来,当初和纪流十一禁闭时,乌鸦嘴说了句“试炼找上我,名字倒着念”的大话,想不到这小肚鸡肠居然还记着!
人群为“粉墨登场”的两位冤家让出舞台,纪流十一再凶再恶,也不会像张羽发疯那样危及生命,于是都远远站着等张栩的笑话。
王雨辰对纪流十一的劣性无能为力,更没兴趣旁观两个倔驴对骂,一边忧虑着英千万不要再闯祸,一边向别的地方寻去。
但张栩却是现下最不想和纪流十一对骂的人,他实在不明白面前这位大爷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更不明白长老大会做什么给他这个吊车尾试炼资格?!
而且,英——大名鼎鼎的魔王竟然榜上无名!
张栩现下破天荒很同意纪流十一的话,长老大会一定发疯了,他们明明知道他除了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学,更别说对战的技巧、练武的招数,他们是想让他给那些精英学生送福利吗?
吉塔尔正领着大小的低品阶跟班过身,忌惮于张羽发狂的威力,他已识趣不再敢招惹张羽,但青霖子亲自辅导张羽武修还是令他很不服气,如今郁气难消,现下看到张羽的胞兄,便打算把气撒到张栩头上。
更何况还有纪流十一坐阵,吉塔尔简直不用顾虑任何东西。
他站到纪流十一身旁,声势浩大,对面前这位三百零一班的渣滓学生讥笑道:“你怕不是以为有个疯子妹妹,就能仗着她在青风木横行了吧?!”
他和跟班们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纪流十一却流露出嫌恶之色,有意拉开距离,未接话。
张栩不羞不臊,在治学楼外悬浮的公告上深深看一眼,确信自己真的在名单中,不想理会任何人,转身打道回府。
吉塔尔还在背后煽风点火地说难听话,张栩充耳不闻,心中默默打定主意,明天要去向导师弃权,他可一点也不想参加试炼。
纪流十一的声音突然间响起,盖过嘲笑声:
“试炼我会选你做对手,做好准备,等着被我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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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堂的星光似乎比诸龙群山其他地方更加明亮。
松烟在习习的凉风中转醒,银河从上方穿过。
痛苦的感觉已无影无踪,她深呼吸,发觉身体要比之前任何时刻更加轻盈,更加有力。
她坐起身,羽绒草搔着露出的皮肤,触感像幼猫肚皮的绒毛。
松烟回过头,正对上英目不转睛的眼,骇了一跳。
那些绝望、挣扎、疼痛的苦楚回忆立刻涌上来,松烟目光颤动,惶恐地挪开,竟然连一声质问也因为恐惧无法说出口。
英仍蹲在原地,盯着松烟,眼神中不怀好意地在计较什么。
她突然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株黑紫色六瓣花,举在松烟眼前,不着调地问:“你认识吗?”
松烟动了动嘴唇,在花朵上辨认,“......易容花?”
“易容花?”英从植株的名称上已然得知它的功效,微笑,“算有些作用。”
英将易容花收起来,松烟小心地追问:“你从哪里拿的?”
英淡淡道:“随手拔的。”
松烟闭上嘴,并没有谴责英的“恶行”——无论是破坏灵草、还是险些毁掉自己的玄墟。
沉默。
四下有风拂过的簌簌声,溪水的流动声,还有些虫鸣和兔子的躁动。
英保持形象不雅的蹲姿,突然道:“有没有感受到力量。”
松烟闭上眼,睁开,点点头。
“算实现你的愿望了么。”
松烟顿了顿,沉声道:“超出我的愿望了。”
英微笑道:“不用谢。”
松烟噤声。
她现在品阶可能已快够到中级学士,可是却尝不到任何喜悦。
松烟觉得自己像和恶魔做了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