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阁大娘实在无法明白,分明昨日叫她休息一天,今日怎能还困成这副模样!
眼见文修时间逼近,大娘不得不亲自上阵,为已将睡死的女孩穿衣、逼她洗漱,等到英已闭着眼在青院大道晃荡时,仍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她一面打盹,一面随便选处方向向前走,奇迹般被人流推挤到治学楼脚下,正要跨进结界,有人重重撞来,她竟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英此刻总算清醒,周围一片窃笑声,看着又滑稽又狼狈的凤麟班新生,有人念道:
“听吉塔尔说,昨日青长老专程带他们武修,试炼大获成功,单她一人被吓晕了过去,还跌出满身血。”
“真有这事?难怪看起来萎靡不振。”
妙妙却忍不住小声道:“她既受过伤,吃了苦头就算了,黄霜这样撞她,不怕撞出事吗?”
陈诗思微微皱眉,心里很不高兴,语气却装得轻松:“你呀,当初不是你第一个喊着要给张羽教训吗?现在心疼啦?”
妙妙抱起臂,下巴翘得极高:“少恶心我啦!”又喃喃道:“教训是教训,但也不能动用暴力啊......”
虽然认同妙妙的学生很多,可是看这走后门似的新生出丑确实是件课余乐事,正当罪魁祸首黄霜等着怪胎找自己算账,正当围观群众等着好戏,谁知那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短发少女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痛不痒爬起身,谁也不看一眼,抬脚便往结界中去,黄霜连她的衣角也没抓住,英早已被班徽带至治学楼顶。
这下反倒黄霜自己变成跳梁小丑,她愤愤哼一声,也钻进结界不见踪影。
张栩也恰巧碰上此情此景,却既来不及为怪胎妹妹伸冤,也来不及找那泼辣女生算账,只得在原地恨恨念一句:“你们只管招惹她,把她弄生气了,我是第一个跑的。”
赵蛮儿好奇道:“你整日说你妹妹又凶残又变态,怎么我看她脾气好得很嘛。”
张栩怪笑一声,神神秘秘道:“谁叫她们只在背地里给她下绊子,她脑袋缺根筋,一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许芸青掩嘴惊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单纯天真不做作的女子!”
张栩只恨自己未含一口水,否则一定尽数喷在许芸青脸上。
他们一面被传入底层,一面穿过过道人群走向教室。
赵蛮儿仍疑云满腹,追问道:“那若黄霜正面挑衅她,我们是不是就能看好戏了?”
张栩翻起巨大的白眼,“相信我,你们不想看那种热闹。”
“为什么?”
“要是把她惹兴奋了,发起疯你们拉都拉不住。”
赵蛮儿听张栩此言,却更迫不及待想看那热闹。
他又问:“要是惹她生气呢?”
“倒是有件事能惹她生气。”赵蛮儿连忙想插嘴询问,但被张栩无情拒绝,“打住,发疯还不够吗?还要看她生气?!我看你脑子也缺根筋。”
他大步迈进教室,“关于我妹的事,还有昨天不义老头拐跑我的事别问了。”他在最后排歪歪扭扭坐下,冲赵蛮儿三人挤了挤眉毛,“反正问我,我也不说。”
便谁都不理,只望着窗户发呆。
连阿木也不“哈哈哈”地傻笑了,他们三人对视一眼,觉得张栩好像隐瞒着很多秘密,又觉得张栩好像整天在吹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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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还没进凤麟班教室正门,一道巨塔般的影子横在身前。
吉塔尔。
吉塔尔雄赳赳堵住英,那少女便停在他身前一动不动,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吉塔尔很得意自己的威风骇住这麻雀似的小不点,现在班中肯护她的余程不过是个假惺惺的怂货,另一个王雨辰因有晨修需到准点上课时才到,此时正是他“大显风头”的好时机!
他开口,声音滚滚如闷雷,颇像头玩弄待宰猎物的棕毛狮。
“你和你那个废物哥哥凭什么来青风木?”
英低着头,未答话。
吉塔尔见她这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傲到极点——青霖子教这样一只小麻雀,且不嫌掉价?!
“你凭什么进凤麟班?”
吉塔尔又上前一步,庞大的影子压迫着瘦小身体。
“不管青霖子怎么想,不管长老大会怎么想,不管你有什么靠山,我们凤麟班不需要你这样的废物。”
“把班服脱了!!”
其实吉塔尔所说正如凤麟班众人所想,只因其是班中唯一女生不便刁难,但解气归解气,逼女孩子脱衣服实在有失风度,几位学生看不过眼,上前来。
“行了行了,别太过分。”
“这样太过了,吉塔尔。”
吉塔尔大臂一挥,挣开拉扯他的手掌,玄力逼起,怒睁眼,棕发炸开,与只夺食的雄狮所差无几。
青霖子拒绝他无数次,堂堂损他的脸面,现在不清不白为这样的学生开后门,他难道不能出一口气吗?!
“她不脱班服,就别想进这个门!你们不服,随便和我动手!”
那几位男生面面相觑,虽然诸位都是院中翘楚,但吉塔尔行事不计后果,此番闹事,叫不义先生撞见,岂不要白白受罚?
有三两位不愿惹事的默默退下,仍有几位少年同吉塔尔僵持着,那对着英情话漫天的余程此刻却比任何人都低调老实,只抱起书卷翻看,好似要从中悟出破境的大道理来,比僧道还要不问世事。
这剑拔弩张之际,突然响起一声哈欠。
不仅打抱不平的少年傻了眼,吉塔尔也瞪着胸口呆若木鸡。
英竟然摇晃几下,抵住吉塔尔钢铁似的胸肌睡着了。
吉塔尔拽开智障少女,衣襟上居然已沾上口水印迹。
暴怒。
英在头顶暴风雨般的怒骂中惊醒,只从吉塔尔口中分辨出“脱班服”三字。
她“哦”一声,二话不说,脱了班服丢在脚底,根本没弄清这是场针对她的侮辱之举,吉塔尔瞪着短发少女,再讲不出一个字,看着她从自己身侧的夹缝挤进去,熟练地霸占王雨辰专座观赏近仙台,超然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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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雨辰同纪流十一赶到班中时,果不其然看到张羽又堂而皇之地占领他的座位。
但唯一令他不解的,为何张羽只身着白色单衣?
她为何将班服丢在班外?
王雨辰于班中环视一圈,学生们知道他有意关照新生,纷纷事不关己低下头,只有吉塔尔铁青着脸,胸口还有一片诡异的湿痕。
王雨辰落座张羽身旁,刚想开口询问,那张苍白的脸却抢先转过来,疑惑地问:
“你怎么不脱班服?”
“......啊?”
英继王雨辰在班中环视一圈,果然除了自己,每个人还都身披着玄色班服,她现下完全弄不懂其中的道理了,干脆趴回桌面呼呼大睡。
王雨辰看着她,又很想笑,又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