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走到电梯处,正好看到有人即将关门。
“等一下等一下!”她连忙小跑着过去,里面的人帮她一直按着按钮,等她走进来。
走到近处才发现是舒黎。
“社长好。”百枝轻轻地说。舒黎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像高贵的白天鹅,优雅高傲。
舒黎见到是乔百枝时,明显愣了一下。心里用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乔百枝。
而这很明显意味着什么。
最后一次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顿晚餐中:看到花铭挽着她的胳膊,很是亲密;看到他们在玩游戏,唐华替她挡了酒;看到有人碰洒了果汁,唐华把大衣盖在她身上……
是的,舒黎都看见了。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在她心里掀起巨浪。
我和你认识了十多年,为什么还比不过萍水相逢的她们?
舒黎那晚故意穿了刚上市的一件裙子,唇釉也是限量版,还有锁骨处的那枚镂空水滴,是她自己设计,找人订制的。
可偏偏,你看厌了繁华,想要回归极简与平淡。
从小到大,舒黎对她想要做的事,想要拥有的东西,都十分有自信,而且也做得非常完美,所以她也一直笃定,唐华不会用一瞬心动来抹掉她出席的十几年。
也许你会交往女朋友,也许你会经历分手,还会遇见其他女孩,但我始终都有自信,因为你会看到我。
我可以不在意你被途经的野花儿吸引,你但的终点,必须是我。
看着百枝的脸,她忍不住好奇,好奇百枝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于是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乔百枝乖乖地答:“花铭部长让我送文件,顺便汇报一下工作总结。”
舒黎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汇报工作?汇报这么久?”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百枝,细细打量着。
“会长还让我做一份数据……”
舒黎的目光很有攻击性,让百枝逃避不掉。好像她要把百枝看穿了一样,而且显然,她不满意百枝的回答,就好像,百枝隐瞒了什么一样。
今天她涂的是西柚色的口红。
语速很缓,所以字字清晰如剑:“哦,那个啊,不用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吧?”
那份表格她也做过,一般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做完,不难,只是很繁琐。要是以唐华的能力,不到两小时就可以完成,何必要让乔百枝帮他?
百枝知道她话里有深意,虽然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但沉默着没有再解释什么。
舒黎还在心里暗暗地想,这很明显,是唐华为了教乔百枝,才把这工作交给她,不惜花费一下午的时间。
想到这儿,又想到深夜,学生活动中心大楼的那间独亮到天明的办公室,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乔百枝,你知道他有多么累么?
舒黎紧紧锁着眉,片刻,眉头舒展,她浅浅地笑了笑,透着淡淡的优雅,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你们会长,平常也很忙的,今天光是做份数据就拖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通宵了。”
看起来就像日常的聊天一样。
看见百枝抬起目光后,她接着说,那样的表现,仿佛真的是在为百枝考虑:“你们现在还属于干事,反馈也要守点规矩,一层一层来,也不要一点小事就找你们会长。要知道,组织协会可不光你宣传部乔百枝一个……”
这种感觉,明明放低着姿态好生劝着的语气,却让乔百枝听得处处不自在,这种感觉,和她第一次舒黎邀请吃饭时一模一样。
一种无形的压力,像在黑暗处的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目光不再看着舒黎,也不像开始时那样认真而谦卑地听她讲话。
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好让她无法发声,可乔百枝却主动退入黑暗中,不需要被扼住,我本来,也不会说话。
舒黎见乔百枝一声不吭,再也端不住架子,甚至冲动直言:“告诉你一点经验,要想混得久,就不要太心急。”
“叮——”电梯门开了,舒黎没有再等她的回应,因为百枝就是个闷包子,她气不过,直接甩甩手,大步流星地踏出电梯门,走时还带起了一阵风。
等见不到舒黎的身影后,乔百枝才慢吞吞地挪开步子。
她被刚刚的话冲击到了。
我……心急了吗?我是不是……太靠近唐华了?
如果连舒黎都注意到了这样不起眼的她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很多人觉得我,太急于表现,太抢风头了?
就好像……是故意和唐华讨好关系。
讨好。
被这个讽刺的词戳到了。
乔百枝,原来你内心深处,已经出现这样的认知了。
委屈也在一层层涌上来,说到底,明明是唐华让她留下来帮忙的,总不能直接拒绝吧?既然唐华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为什么还要让她自己学着做,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舒黎的话让她很不舒服。
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有凉丝丝的风钻进领口,让百枝裹紧了大衣。
已经,入冬了呢。
只是转瞬之间,就换季了。
明天还要去做家教,又是忙碌的一天。
百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唉,不管了,早点休息,明天早起温习一下要辅导的内容吧。
我从未伤害过谁,可仅仅是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会招来恶意的攻击。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因为你被一个人讨厌,一定是有原因的。
兴许是我做的不够好。
在遁入黑暗以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被黑暗包裹着的时候,脑海中跳出了另一个可能性。
可能就是看你不顺眼。
喜欢和讨厌都太主观。
为了迎合女孩的时间,乔百枝做家教的时间是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早早起来温习课程,直到下午才吃第一顿饭,提前四十分钟出发,到学校门外的公交站点等车。
辅导完,天几乎已经黑透了。从女孩家出来,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这地方稍稍偏远了些,T大本身也建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夜间的路,稀稀疏疏的间隔着几盏路灯,照着百枝,身后的影子渐渐拉长。
这个站几乎没什么人,尤其是等末班车的人,就更少了。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为了缓解心中的害怕,百枝会插上耳机,把音量开大,音乐徐徐缓缓地流入耳朵,只有这样,才不会觉得自己很孤独。
繁华都市的夜晚也会有如此荒凉的时候。
对面零星有几家店亮着灯,两个小旅馆,一个酒吧。
灯牌紫色的光幽幽地亮着。
她一度怀疑,会有人来这里么?如此荒凉的地方。
很快,她就知道她错了。
隐隐听到各式嘈杂的声音,混着音乐,是吵吵闹闹的人群声。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啊。
门里面,男男女女劲歌热舞,拼着酒,狂欢着,坠入极乐。
门外弥漫着荒凉的夜色,寂静到没有一丝生气。
乔百枝从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她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喝酒,喜欢去酒吧。
酒,好喝么?
也许大多数人的回答是不好喝。
但是,他们都常常在深夜买醉。
站着有些冷,她微微踏着步子,让自己活动起来。
紫色灯牌下,那扇小小的门被推开了。
先出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夹克,目测大概有三十几岁了,走路踉踉跄跄的,一看就喝了不少。
紧接着,一个女人扶着墙出来了。
女人肩上披着红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紧身连衣裙,细长的腿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灯光下反射着亮丝丝的光,金褐色头发烫了微卷,有一种蓬松、慵懒的风格。她摇摇晃晃的,显然已经站不稳了。
长发散着,遮住了她的脸。
男人拥着她,叫了辆计程车。两人互相搀扶着,钻进汽车后座。
看着那辆车渐渐开远,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之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的,从那扇门里进进出出。
没过一会儿,公交车缓缓开到她面前。
百枝找了个座位坐下,深呼吸几次,驱散身上的寒意。
回到宿舍立刻去冲了个热水澡,接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呼噜噜地喝。
“外面冷吗?”住她对床的学姐问了一句。
“冷。晚上出去要多穿一点。”百枝说。
学姐倒在床上,长叹一声:“你们都好忙啊,这么看来我是咸鱼一条了。今晚宿舍,又剩我们两人了。”
百枝抬头:“诶?苑玲籽和小桉姐都不回来吗?”
学姐闷哼了一声:“小桉闺蜜来找她玩,苑玲籽大概有什么事吧,她……是有男朋友了吗?”
百枝摇摇头:“没有吧?”
苑玲籽最近确实经常不回来,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事情。小桉家就在T市,周末总是回家住,有朋友来T市找她玩,她就带她们出去各处嗨。
想来想去,还真的只剩下她和学姐了。
关了灯,点了星烛,窗外夜色正浓,雪白的月,时不时笼上一层淡淡的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