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赌。”叶殊冷冷地看着罗长歌,周身凛冽强硬的气势,并不输于他,“我在赌王爷他此时在京城!他被困了,那我们自然要去救他,他若不在,那就是我们的万幸!但是不管他在不在京城,今天我都要出兵!因为我输不起!万一他在京城,而我们没有出兵,后果不堪设想!”
罗长歌皱了皱剑眉看着叶殊,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叶殊看了半晌,两手收握成拳,目光冰寒,冷声问道:“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跟你出兵?你作为王爷的王妃,却平白无故消失一年多,此时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我们怎能不怀疑,你是不是别有居心?没有王爷的手信,没有调兵的虎符,你凭什么号令我们,凭什么领军出征?”
叶殊紧紧地咬着嘴角,脸色冷硬异常,她目光直视着罗长歌,没有一点胆怯和退缩。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叶殊拿手在左胸前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点,拿起匕首,刀尖抵在那里。两手握住匕首的手柄,叶殊紧咬着嘴唇,猛然间用力狠狠地压了下去。
没有风雪,校场上却瞬间冷到了极点,万千士兵低声惊呼,似乎在刹那间听到了刀锋刺入骨肉之间的声音,一阵阵胆寒心颤。慕容嫣死死地咬住嘴角,不敢发出一丝惊叫。
胸前疼到了极点,叶殊努力地忍耐着,脸上不露出分毫。她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按住胸前,眉头微皱,又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一蓬鲜血溅了出来,随即有更多的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她身前的铠甲,刺目的血珠滚动下来,一滴滴落到地面上。
抬眼紧盯着罗长歌,叶殊咬着牙根一字字说道:“就凭我是萧王妃!就凭我为了萧倾城,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
罗长歌浑身一颤,被震骇在那里。虽然知道她拿匕首插的是胸前的空穴,但是那里就位于心脏和左肺中间,万一没拿捏好分寸,插歪了,恐怕一条命就没了。凶险且不说,单单是那份穿体的疼痛,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叶殊默默地站在那里,胸前的血依旧在流着,血红一片,却丝毫无损于她那傲然桀立的从容与气势,缺少血色的唇角紧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一阵轻风吹过,拂起她额前掉落的几缕发丝,原本清丽柔美的脸庞别有一番英挺威严的气质。
罗长歌脸色郑重地看了她一眼,心下里暗暗佩服,不愧是他们的王妃,不愧是萧倾城看中的妻子。
单膝跪在地上,罗长歌拱手恭敬道:“王妃在上,墨林军四万五千人,谨遵王妃调遣!”
留下一营驻守,叶殊带领着其余三营兵马长驱东下,浩浩荡荡三万大军带着裹挟万钧的力量迅疾向京都方向挺进。渐进隆冬的天气,放眼万里冰封雪埋,就连往日里浪急涛涌奔腾豪迈的金水江也沉寂下来,宠辱不惊,韬光养晦。江边的大道上,踏着残雪,三万墨林军鲜衣怒马,气势如虹,奔腾如万里雪野上一柄锋韧冰冷的利剑,所向披靡。取道西南,途经重雪关到湘西,过了湘山一带转而往北至京都,这一段路程走下来,少说也要十日左右方能到达。
叶殊紧握着缰绳目视远方,眉宇间有些焦虑。不知京城那边怎样了,斥候派出一拨又一拨,只回道流民越聚越多,越来越不堪,前方的战况却没有人能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萧倾城依然下落不明,不知所向,但守在前方的人是季文泰,叶殊反而不是太担心。她相信,只要萧倾城不是被朝廷的人给扣押了,季文泰必然不会为难他们,她也一定能救他回来。季文泰入主龙城,她和萧倾城平安归家,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能够事先预料和把握的,叶殊没想到,总统领罗长歌没想到,那万千单纯而忠勇的士兵们也没有想到。等到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控制,脱离了应有的轨道时才幡然醒觉,无奈已经失去了先机,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血腥残酷的屠杀,或被杀。围绕着京城,烈火和鲜血是天地间剩下的唯一鲜活而生动的主题。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像发了疯的野马,双目浸血,断肢残体,生命惶惶如草芥,唯有用手上的残刀拼出一条活路。满目疮痈,凄世悲歌,谁能料想到,那一场混乱的战争,竟会是如此的惨烈?
只能说祸患无常,世道艰难,乱世中渴求一个平稳的日子,实在是奢望。
未来的前景着实堪忧,但是此时的三万墨林军才刚刚穿过重雪关,还在连日连夜地奔驰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路上,离至京城还早。在此期间,京城的局势也发生了骤然逆转的变化,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杨廷辞别了叶殊,带着两个士兵打马疾驰了两天两夜,将将才赶到祁州边界,一个不大的小镇。三匹骏马虽说是良驹,但也经不住这般摧残,有两匹废了前足,另一匹直接口吐白沫,呜呼了一声倒地就义了。
连日疲乏,杨廷决定先停歇一晚休整一下,天亮了换上马匹再接着赶路。然而进了镇子,他们却发现这镇上空荡荡的,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踩扁了的箩筐翻扣在路旁,喂牲口的草料散落的到处都是,原本红红绿绿的酒旗子歪挂在门框上,在冰冷的北风里摇摇欲坠,到处一片萧瑟凄凉。
“奇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年岁较轻的士兵挠了挠头,小声地嘀咕着。他的腹中早已唱响了空城计,本来还想着进了镇子好歹也要饱食一顿,没想到眼前却是这种情况,着实令人沮丧。
杨廷皱着眉头,声音有些沉重,“这里的人都逃难去了,即使有留下的,也紧锁着大门躲在屋里,没人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