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里季文泰坐镇中军大营给皇帝老子写密函,外面部署了下去依然是虚晃的车轮战。
巳时未到,一个满身铠甲的士兵走进来禀告道:“禀告将军!我军叫阵十余回,敌军死死把守,拒不出战,请将军示下。”
拒不出战?季文泰微微皱起了眉,一阵的疑惑。没道理呀?胡虏兵向来都以勇猛为自豪,还未听说过有在挑战面前甘心退缩的,此番却是为何?
沉吟了半晌,季文泰忽然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八成是文熙那个混小子搞出了什么事吧,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吩咐下去斥候前去打探,季文泰踱步出了大帐,天气晴好,微微地眯着眼睛看着远方。
却说此时赫奇大将军正在大帐里一阵的暴怒,怒火滔天,摔烂了一堆的杯碟酒盏。
原因是今早晨里侍卫长慌慌张张地来报告说他们丢了三十多匹好马,连赫奇将军的宝驹也丢了,还死了二十多个马夫。赫奇将军大怒着还没等缓过气来,伙头兵又惊惊惶惶地来报告说,他们所有的粮食都被淋了马溺,骚臭不堪,全军上下已经没有一点粮食可吃了。
远处传来季国军队嚣张的叫阵声,赫奇大将军怒吼一声,摔烂了帐里最后一只茶几。
“哈哈哈哈!”季文熙一行戏谑地调侃着一边打马狂奔,“兄弟们,干得漂亮!”
“不知赫奇大将军吃不吃得惯马溺煮的米浆呀,哈哈哈哈!”
“他现在脸都气绿了吧。”
“那还用说!不看看是谁的计策!”刘封跟在季文熙身边,拍马屁地说道。
季文熙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却也是嘴角带着笑容,只觉得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三十一骑快马奔驰在青绿的草原上,渐行渐远,渐渐变成了一个个跳跃的黑点,消失在天地交接的一线。
夕阳西下,大漠落日熔金,燃烧出一片火红的晚霞。
已经坚守了三天了,勒川带领的胡虏军却似乎是一点都不心急的样子,朝午晚的三次曳阵,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南边羯昰单于倒是车马粮草进进出出的调动频繁,不知是在搞什么诡计。
杨廷刚从北边城墙上下来,一路巡逻着预防工事,一边心下思量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这是在等什么呢?为何还不攻城?
攻城是早晚的事,总有一场或很多场恶战要打。可是这场恶战迟迟不来,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没有一刻的消停。
杨廷比起众人还要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他的未来已是一片黯淡,身为边关最高指挥使,却失职延误了军情,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就算此番能够击退胡虏,护住雁沙关,却也难逃军法处置。或许这一场战役,已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战役了。
十四岁进了守城军,十五岁提拔驻军统领,十七岁入选皇城禁卫,十八岁跟随前镇北将军应水忻出征旭罗国战绩辉煌,十九岁出任西北二路军统领,在抗击胡虏的战役中屡立奇功,二十岁取代应水忻任西北六路大军总督统,驻守雁沙关,把守大季国的门户。
没有依靠父母的家族势力,杨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却没有想到前方已是末路。
只是年轻的将军,脸上却是一派的坚毅刚强,没有一丝软弱。不管等在前方的是什么,他都要勇敢地继续向前行,去拼搏去争取去保卫,为了他的国家。那是他作为一名战士至高无上的荣誉。
正午时分,守城墙的士兵交换了岗位,冷不防一支冷箭嗖地急袭而来,瞬间穿透士兵的后心,鲜血喷薄而出,身体委顿了下来,慢慢失去了生息。换岗的士兵满身鲜血,一脸的惊愕。
杨廷脸色阴沉地看着士兵拿来的纸条,这是绑扎在射穿士兵身体的羽箭上的。杨廷默默地看着那几个字,右手收握成拳,险些要将那纸条捏碎。
苏先生接过纸条,看了一会,也沉默了。上面说,要求明日清晨在雁沙关外谈判。
案台上摆着一支黑漆漆的羽箭,杨廷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拿起来,又重重地按在桌上,良久。
“苏先生,我明日就去会会他们。”杨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异常坚定。
“也好,我陪你去。”苏先生微微一笑,“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苏先生带着淡笑看着眼前年轻的将军,眼底一片的欣慰。
杨廷也是微微一笑,看着苏先生默默地点点头,内心一片豁然开朗。
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担心得太多,惶惶不可终日只能是庸人之举,却绝不是他杨廷的作风。
杨廷心下里对苏先生很是感激,两年多时间的相伴,他教会了他很多,也帮助了他很多,能有这样一位忘年之交,此生也不枉了。
看着窗外远处连绵的山丘,思绪蔓延,遥想起他和苏先生初相识的情景。
那还是两年前的秋日里,年近五十的苏先生已是满头华发,但却精神矍铄。彼时苏先生正在京城大街上摆摊算卦,胡乱地挣些小钱混口饭吃。一日里他正在给一个妇人算卦,那妇人问得是她夫君已经两年多没有音讯了,何时才能回家。苏先生拨弄着桌子上的铜钱微微一笑,淡淡道:“不必着急,冬日里下完第一场雪,你夫君就回来了。”
那妇人一听顿时感激涕零,掏出两分银子来付卦钱,苏先生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妇人迟疑了一会又将银子收了起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当时杨廷正好路过,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不由起了兴趣,当即翻下马来坐到摊前,问道:“敢问这位先生,你怎么敢肯定她的夫君下完第一场雪就一定会回来?”
苏先生微抬眼皮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眸如星,眉峰似剑,一袭淡雅青袍,英姿飒爽,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苏先生心下也是喜欢的,倒也乐得和他多说两句话,当下道:“我没有肯定呀,我也是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