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马,塞娅慢慢地在那一具具尸体间走着,她焦急又慌乱地翻找着一具具尸体,心里满是重重的矛盾,既想找到他,又害怕找到他,两只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簇簇泪水不住地往下落,喉头像是堵住了一样,低声地哽咽着,心慌又害怕。
慢慢地往前走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快要到了巴萨克城下,满地的黄沙都已经染成了鲜红色,稀稀落落的几棵草爬在地面上,沐浴着雨水,鲜亮葱翠。然而此时此刻,那鲜亮的绿色映在眼睛里,陪衬着满地暗红的血色,看上去却是那样的妖异恐怖,触目惊心。
脚下被一具残尸绊了一下,塞娅郡主趔趄了一下,差点站不住脚。她小心翼翼地迈过那具残尸,站稳了脚跟,然而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她的身躯陡然间一颤,重重地跌坐到了地上。
“文熙……”
塞娅郡主轻轻地唤了一声,泪水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不顾满地猩红的泥水,不顾越下越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她突然间发狂了一般大哭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
“文熙……”塞娅郡主悲声哭泣着,连带漫天的雨丝都似乎是在为她而悲伤,淅淅沥沥地下着,就像是在哭泣一般,止也止不住。
手上的指甲在泥水里折断了,指尖的伤口又被石子划破开来,一丝丝鲜血渗了出来,然而塞娅依然挣扎着往前爬着,眼睛哭得红肿了起来,她终于爬到了那一具冰冷的尸体旁边。
“文熙……”塞娅郡主怔怔地跪在那一具尸体身边,颤抖着手指抚摸着他的苍白泛青的脸庞,冷冰冰的,再没有一丝温度。
“文熙……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是塞娅……我来了……”
哭声陡然间大了起来,塞娅郡主扑倒在那具尸体身上,厮声痛哭着,原本如花的脸庞都哭得扭曲起来,满满的全是深深的痛苦。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你欠我的还没还呢,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文熙我恨你!”
塞娅双手紧紧地抓着那早已冰凉的衣襟,滴滴血水流落下来,她慢慢抬起身,颤抖着双手吃力地把那个人抱到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脸颊,塞娅把唇贴到了那冰凉的额头上,两行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文熙,我爱你。”
抬起右手拔出了插在一旁的青锋剑,塞娅郡主轻轻露出一丝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剑横在脖间猛力地一拉,一蓬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漫天的雨幕。
那一把雪亮的青锋剑染满了鲜血,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跟随着一个银色的镯子慢慢滚落出去,咕噜咕噜地走出了好远,缓缓打了个转停了下来,歪倒在一地斑驳的泥水里。
塞娅郡主轻轻拥着怀里的人,慢慢倒了下去。
文熙,有我陪着你,你不孤单。
下辈子,由我来爱你吧。
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我们一起去采大把大把的花串,一起在大雪天逮鸟。
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生生世世,永相随。
你说好吗?
泼天的大雨细细密密地下着,珀罗赶来的时候,只见地上那两个人相依在一起,面色安然地躺在那里,唇边还带着一丝微笑。
“啊。”
珀罗突然间朝天怒吼了一声,瞬间血泪满面。
他发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劈手把塞娅郡主的尸体拉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阿娅!阿娅你醒醒!你醒醒啊!”珀罗使劲地摇晃着塞娅的身体,可是她却静静地仰着头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动了。
“混蛋!你这个混蛋!”
珀罗血红着眼睛劈手捡起了一把断刀,朝着地上季文熙的尸体发疯了一般砍去,一刀一刀,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砍落下去,冰冷嗜血,残酷无情。
不一会儿,地上那一具尸体就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再也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哈哈哈哈哈……”珀罗劈手把断刀扔了出去,仰天大笑起来,他玉白清俊的脸颊上溅满了鲜血,那一丝张狂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更显得狰狞而恐怖。
天空乌云翻卷,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泼天的大雨越发急了起来,直浇在人头上身上,让人睁不开眼睛,喘不动气。
珀罗满目血泪,俯下身抱起塞娅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慢慢地走远了。
阿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即使你死了,我也要你在我身边!
永生永世!
没有人能把你夺走!
炎炎夏日,明晃晃的太阳卯足了力气散发着热量,绿油油的树叶子也有些蔫了,没精打采地卷了起来,只有那一只只玉蝉趴在树梢上不停地鼓噪着,叫的起劲。
叶殊端着一盘冰镇的西瓜进了门,招呼颜老掌柜和顺子歇一歇。
顺子正在盘理着厚厚一摞账目,一看到叶殊来了,连忙起身接过来果盘放到桌上,然后恭恭敬敬地捧起一块西瓜托到颜老掌柜面前孝敬。
颜老掌柜人长得很和善,眼角微微叠了几层皱纹,却是面目清矍,看上去很有精神。他笑咪咪地接过瓜吃了起来,似乎是对顺子这个徒弟颇为满意。
事实上,刘顺的聪明超乎了他的想象。不管是什么账目,只要他稍稍点拨上几句,刘顺都能看懂,并且上手很快,目光犀利,见察入微,即使是一点小小的出入他都能发现,常常会有独到的见解。没想到晚年还能遇到这么个经商的好苗子,颜老爷子也是深感欣慰啊。
叶殊很感激颜老爷子对顺子的倾囊教授,又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端了过去,老人家总还是年纪大了,一些生凉的水果总还是不能吃多了,还是喝茶水的好。
颜老爷子谢过茶水,看了叶殊一眼,那一个翘挺挺的小鼻子俊秀可爱,真是像足了那一个人啊。颜老爷子在心里默默喟叹了一声,真是时光飞逝,岁月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