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泰勒住了缰绳,朝萧倾城拱了拱手:“王爷请留步。”
萧倾城:“那就不远送了,平王殿下走好。”
缓缓打马走前了几步,季文泰手下顿了顿,微微有些犹豫。
冰冷的长风吹过,拂过了他墨黑的发丝在风中纠缠飞舞,抬头看了看远处高耸的雪峰,季文泰扯紧了缰绳,呼喝一声夹紧了马腹,迅疾地飞奔离去。五百骑士兵紧随其后,奔腾的马儿迈开了四蹄,发足狂奔,茫茫的大地上溅起了满地乱琼碎玉一般的白雪,裹挟着层层的雪雾渐渐远去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迅疾地向后刮过。满眼的雪白,就像是叶儿那苍白的脸色一样,白得刺眼。
不知道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不对。
萧倾城说她中剑伤到了心脉,剑上又有毒,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恐怕恢复不来。一年半载,不长,却也不短。只是如今已经走上了这条杀伐之路,一年半载之后,叶儿还是那个叶儿,自己恐怕已经不是那个自己了。那时的叶儿,还会不会认自己,这个哥哥?
季文泰抬手又抽了一记鞭子,坐下的马儿加快了脚步,长长的鬃毛飞扬而起,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奔腾间彰显着无上的速度与力量。
冷风吹得越发急了,飕飕地从过堂里灌进来,萧柔起身关门,恰逢萧倾城回来了,萧洒随身跟在后面。
“怎么样了?”萧倾城一进门就问道。
“还是那样,冰室里冷,毒素扩散的慢,不过还是要赶快清理的好。”萧柔一边说着一边抖落了两人披风上的雪屑,挂在门后。
萧倾城走到案桌旁坐下,细长的眉峰不由得蹙了起来。叶殊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体内的余毒很深,又是中在心脉,随着血液的循环,很快就会遍布全身,到时候就算是有转魂丹也救不回来了。如今躺在冰室里,血脉的流动极其缓慢,这样虽然能阻止毒素的扩展,但是时间一长,恐怕全身其它的地方会冻得坏死。
所以冰室里不能长久地待下去,必须尽早地移出来,移到暖室里;可是一旦移到了暖室,毒素的扩展就会不可避免地快速起来,必须要赶快将毒素清除掉。
清除毒素的药方不是没有,只是药引这一项却是不好办。其他的药材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不可得,只是这药引一项,却只能用碦泽雪山上的雪莲花,而且干花不行,必须是新采的鲜雪莲才有效。碦泽雪山上的雪莲都是埋藏在冰雪里千年以上才开花,一生只开花一次,花开不败,直至消亡;这种雪莲都是生长在极其冷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上,轻易不可得,每一株都极其珍贵。
叶殊的毒素要想除清了,至少需要五朵鲜雪莲,每朵可煎药三次,中间不可停歇,连着服用十五天才好。王府地下的冰池里长年供养着两株雪莲,却也仅仅是两株而已,还差三朵,不知要怎么弄才好。
“王爷,不如我去打听打听,城里的哪家富户家里或许也养着雪莲,我们多花些钱去买来?”萧洒沉吟了一会儿,提建议道。
萧倾城闻言摇了摇头:“他们家里的都是些干花,有株活的也是像神物一样供起来,万一家里有人病了,留着救命用的,他们不会卖的。”
萧洒想了想这倒也是,那些富户本就很有钱,万千的金银也不如一株救命的雪莲珍贵,命都没了,要再多的金银也没用。
“那……贴出告示悬下赏金,发动山上的牧民去找雪莲怎样?”
“等到那些牧民找到了雪莲,叶小姐恐怕早已经冻成冰块了。”萧柔睨了哥哥一眼,淡淡道,“更何况,山下还有朝廷的兵马虎视耽耽地驻守在那里,山上却热火朝天地找起了雪莲,万一出了乱子怎么办?”
萧倾城按了按眉心,转头看着萧洒道:“雪莲的事不用再说了,我另想办法,你要速去娘州一趟,给谢欢带个口信。”
萧洒闻言顿时满脸严肃起来,问道:“王爷,要带个什么口信?”
“季文泰征讨完了南国,势必要回茔州,下一步图谋,不是柳州就是娘州。”萧倾城点了点案桌上半铺开的绸布地图,“你让谢欢尽管做他自己的事,季文泰的兵马到了,尽管归顺就好。”
“王爷。”萧柔急道,“谢欢要是归顺了,马蹄山上的兵工厂落到了平王的手里怎么办?”
萧倾城:“无妨,谢欢也不是白吃饭的,他知道怎么做。”
萧洒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属下这就去!”
说罢转身就出了房门,萧柔跟在后面给他披上了斗篷,山下里兵荒马乱的,叮嘱他要小心一点。
夜里黧黑,风雪交急。一骑快马飞奔出城,流星一般疾驰向北,顶风冒雪,沿着蜿蜒的山路渐渐爬上了浩瀚晶莹的碦泽雪山。
上到了半山腰处,风雪太大了,马儿已经坚持不住,粗粗地喘着气,喷着响鼻。萧倾城翻身下马,随便将缰绳一丢,自己迈步缓缓向雪山顶上爬去。
晚间去冰室里看过了,叶殊体内的毒素已经扩延到了肺腑,等不得几天了,必须要赶快找到另三株雪莲才好。跟季文泰保证过了,自己会救叶殊,他不想失信。
风雪凄迷,夜空朦胧而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巨大巍峨的雪山静静沉默在那里,宛若一只蹲伏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萧倾城扯紧了风帽,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深的雪地里,慢慢往上攀爬。估计等到了山顶的时候,天光也快亮了,正好可以在白日里沿着悬崖一路向下,搜寻雪莲的踪迹。沿着悬崖一路翻找下去可不是个简单容易的活计,所以现在不能施展轻功耗费太多内力,只能一步步爬上去。
呼啸的冷风飕飕地吹着,扬起满地的白雪,冰刀一般割向人的脸庞,生生地发疼。萧倾城舔了舔冻裂了的嘴唇,有股血腥味延展在口中,暗暗沉了口气,脚下在积满冰雪的石块上一跃,又腾上了斜前方的又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