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在了,文熙走了,哥哥也不要我了。哥哥有了妻子,以后还会有孩子。那里是他们的家,不是我的。他们的家里不需要叶儿。追云,我们一起住好不好?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在一起好吗?”
“叶儿不想自己一个人。”
“我可以给你喂草料,给你梳毛,给你洗澡,给你讲故事,你可以陪我来荒原傻坐,或者四处去流浪,听我唠叨。你不会不要我,我也不会不要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叶殊转身抱着追云的一只前腿,把脸埋了起来。
夕阳渐渐落山了,红红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灿烂的就像是18世纪中期的法国油画,充满了流动的斑斓的色彩。轻轻的风吹过,带走了白日里的最后一丝暑气,空气里渐渐凉爽了起来。
风静静地吹着,拂过了草丛,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名的小虫也在叽叽啾啾地叫着,现在奏着一曲舒缓的催眠曲。夜色渐渐沉了下来,繁星闪烁,亮亮的钻石一般洒满了深蓝的夜幕。
叶殊默默地看着夜空上面闪亮的星,眼皮渐渐垂了下来,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梦里浑浑噩噩的。梦到师父对着她微笑,梦到银珠和她坐在廊檐下面一边绣花一边斗嘴扯皮,梦到文熙带她去看花灯,好长好长的路,好多好多的花灯,一直都走不到头。叶殊默默地笑着,明明知道那是梦,却挣扎着不愿醒来。
其实是心底的懦弱,总想着逃避。
努力地筑起坚强的外壳,以为自己就真的很强大,无坚不摧。
谁的心里还没有点害怕呢,时间一长,习惯了也就好了。
坚强的外壳越筑越牢,慢慢地就变得真假难辨了,坚强一点好,坚强的人走得更远,望得更高。
夜风吹过,到底是凉了一点,叶殊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季文泰正坐在旁边,身上盖着他的披风。
看到她醒了,季文泰轻声道:“叶儿怎么不回家?”
叶殊垂着的眼帘慢慢抬起来,笑着道:“不小心睡过去了。”
夜色渐深了,一轮明月挂在中天,圆得像个浅浅的玉盘。沿着荒原边上的小路慢慢往回走去,季文泰牵着叶殊,叶殊牵着追云,回家去了。
第二日早早地就起床了,叶殊洗了把脸去花厅吃早饭,跟季文泰打了个招呼坐下来。
早饭有刚刚做好的豆花,浓香四溢,闻起来就流口水。
海棠来了,叶殊抬头笑着招呼道:“嫂子吃饭了。”
海棠一张小脸羞得通红,默默在对面坐了下来。
季文泰脸上黑了黑,给叶殊夹了块枣糕,让她堵住嘴,吃饭吧。
晴朗的夏日阳光正好,一片明媚,不过巍峨的昭阳大殿上却是一片冰冷肃穆,阴暗处风雨交加。
“边防军六路都是干什么吃的,堂堂的边防大关就由着那一帮鞑子随便出入?”墨金色的帘幕后面,西太后爆发了沉积多日的怒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回太后娘娘。”李大学士上前一步,有些惊恐地颤巍巍地道,“祁州的边防本就孱弱不堪,无法和雁沙关相提并论,那帮鞑子打着嫃颜的旗号攻打当卢城,其势不可阻挡。只是微臣有些怀疑,那帮鞑子恐怕不止嫃颜部落的人,恐怕是蒙着他人的旗号,实际上另有所图。”
西太后冷笑一声:“那依着李大学士的意思,那帮鞑子是哪里来的?不是嫃颜?难道是假颜?”
“这个,这个。”李大学士冒出了一头的汗水,抬起手擦了擦,讷讷道,“微臣愚钝,微臣不知。”
“哼!”西太后拍了下案几,厉声呵斥道,“不知道你就敢胡乱猜测,扰我军心,该当何罪?”
李大学士一听连忙跪倒在地上磕头谢罪:“微臣不敢,微臣知罪。”
“太后娘娘。”郑阁烨老将军慢慢走了出来,拱手行了一礼道,“微臣认为,李大学士说得也不无道理。嫃颜一族如今当上了领主,已经渐渐成为了草原上的领军人物,凡事做起来都要从大局考虑。前番南国那边函国投靠了嫃颜,现在那勒川领主势必应该正领军前往南国,又何来的空去攻打祁州?再说了,上届万国大典的时候,勒川领主想要和我们季国开办互市,已经向先帝送上了九龙碧玺,并且承诺过了自此以后不会再侵犯季国的边疆。”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郑老爷子微微有些气喘,扶着老腰喘了一会儿,又说道:“现在嫃颜刚刚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不应该这么自不量力,在这个时候来探我们季国的逆鳞。按理说来,和我们闹翻了,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话说这郑阁烨老将军是先帝的先帝打江山时的兵马大元帅,到了先帝的时候又守了十多年。后来年纪大了,就卸官回家,享起了清福。没想到到了孙子辈这一代,朝中竟然无人到这般田地,又巴巴地把老将军请了回来,兼任兵部尚书一职。可怜老将军七十多岁高龄,还要每天天不明就往上爬,颤巍巍地跑着来上朝。不过太后和陛下皇恩浩荡,特许其坐着,能在昭阳殿上坐着上朝,郑老将军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这份殊荣,堪可记入史册了。
帘幕后面沉默了一会儿,良久,西太后淡淡道:“那好吧,既然郑老将军都这么说了,李大学士就免罪吧。只是现在祁州已有半数之地落入了那帮鞑子手中,现在该当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傻眼,茫茫然不知所措。
季国的兵力自然是十分强大,只是先前的藩王作乱,军部兵力元气大伤。柔西高原的外围驻扎了整整十二万军队,正在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和那萧王爷对抗不止。茔州边上守了三万五千人,既然那平王殿下已经叛出了季国,那就一定要守住他的退路,把他牢牢地锁死在国门之外,断断不能让他再冲了回来。至于肃州那边也是不让人省心,两个都叛了,剩下这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