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杀了平王的后果吗?季国是谁?平王殿下若是死了,季国的滔天怒火小小一个函国承受的了吗?枉你自作聪明,相信你父王的鬼话。”叶殊冷笑一声,“你父王生了八个儿子,最喜欢你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前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如果平王死了,季国要征讨函国,你说你父王会为了捧你当太子奋起反击和季国作对呢,还是拱手把你让出来向季国赔罪?你就这么喜欢当炮灰吗?”
赫连裕默默地听着,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纠结了起来,腮边微微地抖动着,满眼怒视着叶殊。
叶殊淡漠地站在那里,不屈不挠,淡然物外。
良久,赫连裕一挥手撤回了长剑,恨恨地啐了一口。
莫荏早已惊出了一声冷汗,愣愣地站在那里。
珞奕王子坐在马上,眼看着形势直转而下,满脸颓唐。
赫连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又朝季文泰走了过来,伸手捏起他的下巴,恨恨地说道:“哼!今天就先便宜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说时迟那时快,季文泰忽然劈手扣住了他的咽喉,背后的绳结早已解开了,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把握在他下巴上的那只脏手移开。
赫连裕瞬时瞪大了眼睛,脸色憋红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季文泰脚下一记横扫把他放到在地上,弯身膝盖压了上去,手上继续用力,一根根指节泛起了青白的色泽,赫连裕努力地挣扎着,脸色越憋越红,呼吸困难。
那种将要窒息的抽离的痛苦,真的相信这个人会一下掐死他。
“带着你的人,滚出茔州。”季文泰满脸冷漠,眼神冰冷。
赫连裕连忙努力地点了点头,脖子上的手松了,赫连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剧烈地咳嗽着,感觉像是又活了过来。
季文泰缓缓站起身来,手上握着一柄长剑,正对着他。
赫连裕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身,灰溜溜地领着兵从南门一路退了出去。
人渐渐地走光了,满地的狼藉,满地的鲜血,这里的大街就像是一个古老的血腥的斗兽场,充满了悲伤。
莫荏等人早已被解救了下来,急急抬着杨廷去抢救了。
季文泰慢慢走了过来,紧紧地把叶殊抱在怀里:“叶儿,你把我吓死了!”
叶殊现在才微微松了口气,脸埋起来,声音闷闷的:“我是你的军师,军师怎么能抛下大帅,自己逃跑?”
暮色降临,乌鸦归巢。
那惊悚的一夜就像是一场虚假的噩梦,梦醒了,生活依然继续。
可是那又不是一场梦,它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所以再不能回复如初。
四处逃命的百姓们接到了消息,三三两两返回了城中。收拾房屋,收拾家具,收拾锅灶,收拾残破不堪的家,收拾丈夫已寒的尸骨。
战争的结果有很多,最广泛的一个就是它创造了无数个残破的家庭,创造了无数的孤儿寡母。
茔州这一场不堪的保卫战,七千边防军折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大都是重伤在身,兵器盔甲无一完整。西南的军营塌了大半,满身伤痕的士兵们随便包扎了一番,正在紧急快速地重建着基地。城里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死了人的,没死人的,都一样。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哭泣,没有人颓废。
有的只是紧咬的牙根,和一双不屈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保护你,只有你自己。
平王殿下在茔台上讲的话,默默地记在了所有人的心间。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南城门处征兵的地方正在收摊。一个下午的时间,不过才征收了一百四十名新兵,城里除了妇孺幼孩,已经没什么人了。
叶殊默默地看着名单,眉头微蹙。
本想着最少也能征收到三百个人,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无情。叶殊默默地思索着,忽然产生了某种想法。
“叶小姐,咱们回去吧。”莫荏收拾好了记录的文书,轻声道。
天色将黑,城门也要关闭了,忽然两个瘦瘦的男孩子急急跑了过来。
“官爷大人,我们要参军!”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叶殊开始还未察觉,一听声音才认出来,原来这两个孩子正是昨晚推着小车的那两个毛头小子。
“不要胡闹,这里不收奶娃娃。”莫荏挥了挥手拒绝。
个子高点的小男孩一听莫荏叫他们奶娃娃,顿时唬起了脸,大声道:“我们不是奶娃娃,我们要参军!”
“你们的娘呢?”叶殊轻轻开口问道。
小个子的男孩也认出叶殊了,瘪了瘪嘴,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娘亲昨晚上淋了大雨,发起高烧,天还没亮就去了。”
“哭什么哭!不许哭!”哥哥红着眼眶使劲擦掉弟弟腮边的泪水,硬声道。
莫荏正看得心里难受,忽然听到叶殊说道:“收了他们两个吧。”
莫荏惊讶道:“可是他们都不够年龄,远远不到14岁。”
“我10岁了!很快就14了!”小个子的男孩使劲睁大了眼睛,努力表现出一副坚强勇敢的大人模样。
叶殊微微笑了一下,莫荏点点头道:“好吧。”
高一点的男孩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激动道:“谢谢官爷!我叫赵麒,这是我弟弟赵麟!”
叶殊估计他们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就把他们带回了王府。
老齐叔去了,王府里没了管家,下人们也跑了大半,整个王府里乱成了一团。浅云临时当起了管家,操心费力地到处打点着。
叶殊他们进门的时候,浅云正扶着梯子指挥着一个下人遮盖着屋顶上刮落的瓦。浅云喊得嗓门都干了,干脆一撂裙子蹭蹭爬上了屋顶,自己动手摆起砖瓦来。
叶殊看到了微微一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浅云把屋顶压了个严实,这下一定不会再漏雨了,顺着梯子慢慢往下爬,赵麒和赵麟看到了连忙上去扶着梯子。浅云可是背着他们的娘跑了一晚上,虽然娘还是去了,可是浅云的大恩他们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