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了月上中天,大伙都有些喝大了,连小玉也多喝了几杯,两腮酡红,缠着慕容嫣划拳喝酒。两人玩得十分尽兴,慕容嫣笑起来特别的明媚,特别的开心,让别人看着也忍不住开心起来,跟着她一起笑。小玉笑着笑着,忽然间觉得其实这个姑娘还是很好的嘛,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
晚饭结束了,小玉拉着简双洗盘子洗碗,叶殊和慕容嫣吃得有些饱了,沿着河边的细石街道走着,一边消消食。走着走着就到了码头,两人下了堤坝,走到浅滩上,随便捡了块礁石坐了下来。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深蓝的夜空像一个棋盘,洒满了闪亮的珍珠,细风吹拂,夏夜的月色很妩媚。
“叶儿,你有什么打算吗?”慕容嫣仰头看着天空,脸上一阵寂寞。
打算?叶殊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有啊,我要找到六殿下,他现在逃亡在外,或许我还可以帮到他。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慕容嫣默默点头:“真羡慕你,还有个亲人,还有些事情可做。”
“这可不像我们慕容大小姐说的话呀。”叶殊微微笑道。
慕容嫣轻轻一笑,手托着腮默默地看着前面的江水:“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志向,看到你们今天的成就,我觉得自己很无能。以前慕容老爹还在的时候,总是让我多读书,可我总是顽皮,总是跟他对着干。他让我往东,我就往西,他让我往南,我偏往北。”
眼睛里隐隐地泛起了泪光,慕容嫣仰起头睁大眼睛,将泪水隐去:“可是现在慕容老爹不在了,再没人管我了。”
叶殊默默地听着,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安慰。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叶殊神秘地一笑,让慕容嫣在那里等一等。只见叶殊蹭蹭地跑远了,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上提着四个莲花灯,还有一块火石。
那还是年初灯会的时候剩下的,花色还很鲜艳,叶殊挑了一朵洁白的莲花灯递给慕容嫣,拿火石擦着点燃了灯芯。慕容嫣笑着接了过来,两人挽起裙裾蹲在了江边。
慕容嫣给慕容老爹送了一盏河灯,捧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放到水里,轻轻推了一下,两手合了起来,默默地闭上眼睛许愿。
叶殊送了三盏,一盏是应贵妃的,一盏是银珠的,还有一盏,是师父的。静静地看着河灯在水里微微地打转,渐渐飘向河心,顺着江水慢慢远去了,叶殊却不再许愿。
因为许过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很多年以前,季文熙也带她在河边放过河灯,许过愿。可是现在的他们,却相隔着万水千山。
夜色如水,月光如水,潺潺的水声细细流淌着,默默地载着那一盏洁白的莲花灯渐渐远去了。
谢欢站起身,静静地望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那一点莹白,凉凉的夜风吹起了丝丝的发缕,在耳边萦绕,眼底是暗暗的神伤。
婵儿,你在哪里?是在远方漂流,还是已经魂归黄泉,此生再难相见?
是哥哥没照顾好你。婵儿,回来好吗?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不时的虫吟和蛙鸣,响在河这边,响在河那边,此起彼伏,像在奏着一只夜曲,淡淡的哀伤。
“少爷,天晚了,回去吧。”陆驰在后面小声道。
谢欢点了点头,慢慢往回走去。
远远的谢府门上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在风里微微地摇晃,散发着清冷的光。
漫天下着瓢泼大雨,没完没了的。越到了南方越是潮湿,草虫也多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被叮得满身是包。天刚蒙蒙亮,到处都是灰暗的一片,地面上的雨水渐渐汇集成一条条泛黄的小溪,哗哗地向前流着。
在树底下蜷缩了一晚上的士兵们渐渐醒了过来,拿起旁边的帽盔,哗地倒出里面的积水,抬手戴到头上。大雨下着,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在树林里搜索着食物,一些青涩的果子,几只毛菇,树背上乌黑的苍耳。偶尔会有一只野兔蹦了出来,顿时一群人就围了上去,断断不能让它跑掉了。
已经在这个山野丛林里停驻了七八天了,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六殿下身受重伤,还未恢复过来,不能长途跋涉,因此队伍也一直停滞不前。后面的追兵一直紧跟不下,他们的箭矢都已经用完了,马也只剩了最后的十几匹,形势越发危急起来。虽然每天都吃不饱饭,虽然每天都在东躲西藏四处逃窜,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抱怨。
整个树林子都是湿漉漉,好不容易寻了点干枯的柴草,点了堆火,将新打的兔子收拾地干干净净的炖了汤,香气四溢。一个士兵端着瓦罐到了一棵大树下,旁边微微地盖着些树枝遮挡风雨。
季文熙接过来瓦罐,热热的还很烫手,轻轻拿着勺子搅动着,一阵热气升腾。季文泰横躺在旁边一个干草堆上,身上的箭已经拔了出来,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满脸的憔悴。
“殿下不好了,北边又有追兵出现,正向这边搜了过来!”一个士兵急急冲了过来,低声道。
季文熙来不及多想,连忙把季文泰背了起来,朝那个报信的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点了点头急身闪到了树丛里,号令队伍向西边撤退。
后面渐渐传来马蹄践踏在烂泥里的声音,还有很多沉稳细碎的脚步声,看来人数不少,季文熙微微皱起眉头,手上握紧了青锋长剑,眼神锐利。原先的亲卫队中共有五十精卫,连日的高强度作战,他们要掩护季文熙背着季文泰撤退,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了十多人。
左边两个士兵一边后退着一边遮掩身形,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了,翻身落到了隐在草丛中的一个不大的水塘,嗵的一声水响。后跟的敌军听到了响声,又恐有埋伏,竖起手上的钢刀渐渐往这边靠近。季文熙眼看着又一场仗避无可避,索性不躲了,朝士兵们比划了个手势,顿时纷纷止住了脚步,后背紧贴着潮湿满是雨水的树干,凝神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