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城默坐在殿前,看着梨花树展开了翠绿的枝叶,越见繁盛起来,地上圆圆的一圈落满了凋谢的梨花,已然变黄萎缩,渐渐变成和泥土一样的颜色。
轻轻端起酒杯,是淡淡的梨花酒,带着丝丝清冽的香气,萦绕在舌尖,渐渐蔓延开去,满口生香,润下肺腑。萧倾城默默地坐着,听外面第九路军嚣张的呼喊声,听呼喊声小了下去,听惊讶恐惧的低呼声,听兵马错乱刀剑错杂的交战声,听那箭矢射入身体的噗噗的声音,听那大火烧到了皮肉的嗞嗞声,听那凄惨的哀嚎声,听一批又一批人倒下,听一队急促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王爷,外面已经解决掉了,我们走吧。”一个黑衣墨林军跪在地上,恭敬地说道。
轻轻放下酒杯,萧倾城慢慢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梨花树,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万墨林军整整齐齐站在王府大门外,看到萧倾城,齐齐跪了下来,兵甲整齐,丝毫不乱。
萧倾城淡淡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转过了两条官道,到了临水街,远远看到临近皇宫的官道上,大队人马交战在一起,隐隐约约看着是散骑营的人马。萧倾城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朝那边抬了抬下巴,五千墨林军顿时竖起手上钢刀,打马冲了上去。
季文熙正砍得快要脱力了,敌军人数颇为众多,一时间被困在里面,不得脱身。正焦急间,忽然间听到前面喊声整天,数千人马冲了上来,与敌军交战在一起,竟然是王府的墨林军。季文熙微抬嘴角,手上长剑一横,又冲了上去。
终于杀出了重围,季文熙带队往前冲去,宽阔的临水街上,萧倾城正列队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
“表哥。”
萧倾城点了点头:“走吧。”
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涌向舞阳门,那里是大季皇都最外层的门户。
暗夜里凉风厉厉,席卷而过,身后是巍巍的皇宫,冷冷森立,满城的火光,黑烟四起,箭矢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满城的哀戚。眼前是巨大高耸的城楼,万千手举火把的士兵,满身的盔甲,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光芒,上将军关沧海,一身墨色的铠甲,沉稳地站在最前方。
“七殿下,萧王爷。”
季文熙冷笑一声:“让开。”
关沧海微抬眼皮,也是露出一个笑容:“殿下说笑了,关沧海今日里站到了这里,就无法让开了。”
萧倾城依然是满脸的淡漠,沉静如水。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大的城墙上忽然间冒出了上千个黑影,手上架着霸王弩,三箭连发,宛若灭世的修罗一般扫向了敌军。
后面的队伍散乱惊呼起来,死伤惨重。关沧海瞬间脸色大变,迎刀高呼着杀敌,两千黑影从城头上跃下,阻挡在季文熙和萧倾城阵前,宛若铁打的盾牌一般,屹立不倒。这些都是满身绝技的死士,手上箭矢连发,一边还有万千的冷镖暗器爆发着飞了出去。
敌军阵营里惨声连连,哭嚎遍野,倒下了一排又一排,横尸垒叠,血流遍地。
萧倾城挥了挥手,万千的士兵冲了上去,刀剑挥舞,喊声震天,冲向这最后一场自由之战。
整夜的砍杀,东方的天边已经隐隐起了晨曦,黎明即将到来。身后的城门大开,里面是满地的死尸,血染皇城。身前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大地正在忙碌着生长,万里一片青绿。
“跟我回柔西吧。”萧倾城淡淡道。
“我要先去茔州,先找到杨廷再说。”季文熙微微一笑,“分开走,目标还小些。”
“也好。一路小心。”
“你也保重。”
季国元武三十九年夏,四月二十日,太子季文宣刺杀皇帝未遂,畏罪****,整个东宫付之一炬,并牵连到一应宫殿庙宇,焚烧殆尽,损失惨重。六皇子、七皇子拥兵作乱,图谋不轨,乱军被皇城守备军镇压,无力抵抗,狼狈逃出皇都,流窜在外,举国通缉。
应氏贵妃护驾身亡,元武帝伤重不治,驾崩于兰馨殿,留下遗诏立十一皇子季文卓为储,念其年纪尚幼,由其母妃姚氏辅政,把持国祚。时年四月三十日,大行皇帝葬入皇陵,谥号为武,牌位供入太庙,后世尊称为季武帝。同年五月初五,新帝登基,年号天启,次年即为天启元年。
季武帝的文馨皇后迁宫于上麒殿东暖阁,史称东太后;姚氏德妃为新帝生身母亲,入主上懿殿,后世称之为西太后;因新帝年纪幼小,西太后辅佐参与朝事,开始了长达七年的垂帘听政。
十皇子季文峰死于宫变之日的混乱中,停棺七日,葬入皇陵;八皇子季文岚和九皇子季文筝被封了藩王,分别带着母妃去了封地,一个祁州,一个塍州,都是些偏远贫瘠之地。其他先帝妃嫔一应迁于北央宫,未及允许,不得外出。
新帝赴一登基,必然大赦天下。只是这大赦天下说是这么说,却也不过是赦了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像那些乱臣贼子之流自然是不容放过,该严办的还得严办。太子一派余党全被连根拔起,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充官妓的充官妓,一时之间东皇城里风雨交加,人心惶惶。
慕容丞相也不例外,连同前刑部尚书林平嗣等太子一派余党将皆被判处死刑,五月十五日于午门外斩首示众,血流成河。可怜慕容丞相悲摧一生,忧虑一生,辛劳一生,最终还是不得善终。
慕容嫣作为乱党的家眷,随同丫鬟仆妇们一起格入了教坊司,录了奴籍,充作官妓。
琵琶巷地处滈州东北角,紧邻在斓水边上,两岸酒旗招摇,画舫摇曳,极是一个倚红偎绿,浪荡狎昵之所。朝廷下押的官妓大都汇集到这里,因其大都是富贵之花落尘泥,资质上乘,品貌不俗,极得风流之人喜爱,在季国颇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