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数日未归,傅彦的日子也不清净,女儿恩恩素来同傅宁感情深厚,傅恩恩虽是个千金小姐,却是个侠义的性各,原本就不喜帮派,这次事情一出,干脆连着亲生父亲一起恨上,不吃不喝抗议了两天,好歹被劝着吃了点东西,抱怨一通之后就要搬去学校住。傅彦哪里敢让她去学校里住,本就是乱世,学校也没见能正经上个课,没事全是在筹划如何爱国救国的游行,傅彦觉得,爱国可以,但是女儿要是去掺合这游行,却是不行。
暮云阁虽是没了傅宁,但是好在没什么大事,傅彦连着去了两日,心里有气又,加上帮里的流言蜚语没少传进自己耳朵,也是气闷。傅云或前后试探着问了两遍,要不要寻傅宁回来,傅彦气哼哼的说,“要回来自然会回来!”,傅云或也没有敢再言语。
看似一切趋于平静,却因着乔世观突然造访暮云阁,又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乔世观到暮云阁的时候,傅彦还未曾到,柜上的是文宇当家,见着乔世观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提着茶壶大啦啦的进了门,慌忙迎了上去。
“乔爷……”文宇低着头,心里头对乔世观那份胆怯形动可表。
“没那么多礼数,九爷呢?”乔世观到是看着大方。
“九爷还没到,乔爷楼上坐。”文宇心里头暗暗叫苦,也不知道哪里的风把这尊黑煞神请了来。
“你忙你的,我四处转转。”乔世观说着便真的四处闲逛起来。
暮云阁是傅彦的私产,店里多是些字画和笔墨纸砚,乔世观平日里并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今日里却是反常的感兴趣,文宇自己小心陪着,使了眼色给下人,傅彦身边的人多数是机灵的,立刻明白了文宇的意思,不多时,傅彦便坐了车赶了过来。
抬脚一进门,傅彦就看到乔世观似模似样的在看一幅字画,迎上去笑道:“乔爷今日这么有兴致,来我柜上逛逛。”
乔世观扭头看了一眼傅彦,轻笑:“可不是嘛,若不是来暮云阁,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九爷。”
傅彦心里一沉,乔世观这是在暗示他十天半个月都未曾在帮里露面了。
也是,自从傅宁的事情,傅彦便懒得去帮里看那些闲人眼色,日日不是躲在傅公馆里听傅恩恩抱怨,便是在暮云阁偷得半日闲,没曾想,还不到一个月,乔世观亲自上了门。
乔世观像是察觉了傅彦的心绪,转而一笑:“都是自家人,就算是有些想法,也要说出来我才能明白啊。”
傅彦抬手:“乔爷楼上坐。”
乔世观这次并未拒绝,眼神示意两个贴身的保镖站到了门口,自己随傅彦上了二楼。
暮云阁的二楼,别致如同茶舍,原是为了文人墨客讨论字画特意设了个雅致之所,文宇赶紧备了茶送了上去。
乔世观拣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子上正好放了一本《金刚经》,乔世观伸手拿过来翻了翻,笑道:“怎么,数日不见,九爷这是修身养性起来。”
傅彦只顾着给他倒茶,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我哪里有时间研习佛法,怕是青轩留在这里的。”
乔世观一挑眉:“哦,宁少看着不食人间烟火,还真是个研习佛法之人。”
傅彦也是就话赶话:“原是家世清白的孩子,不像我们手上都沾了血,喜欢读书,乱世里,看看这些佛经,有些清修也没是自己的境界了。”
乔世观“呵”的一声笑了:“清修?九爷这是糊涂了吧,这世道,哪里来的清修。”
傅彦:“我知道乔爷对我收青轩为义子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这孩子救我差点没了性命是真,待我一片孝义也是真,乔爷几次三番的为难,到是让我糊涂了。”
乔世观接过傅彦的茶:“九爷可不糊涂,傅宁什么来历九爷最清楚,九爷要收义子,乔某并未言语,可是公开烧我码头货物,让我不替兄弟做主,怕是为难乔某了。”
傅彦冷笑:“帮里的生意,我傅家不曾插手,但是真是欺到我暮云阁头上,也不能让我显得太好说话吧?”
乔世观看着傅彦脸色:“看看,还是年轻时候的脾气,怎么没见你年轻时候因为这个和关澜翻脸?这会子到是难为起自家人来了。”
傅彦这下子脸色更难看了,提起年轻,提起往事,那是傅彦心头的一根刺。
说起来,乔世观、傅彦还有关澜,原本还是颇有渊源的兄弟,当初上海滩群龙争斗,三人先是并肩打天下,可是到了最后,各为其主。关澜就是因为投了亲日的赤焰盟,干尽了不为人道的勾当,傅彦才彻底和他翻了脸,乔世观虽也好不到哪里,但是乔世观救下了傅彦的独生女儿傅恩恩,傅彦这才留在了黑龙帮,早年间还有些功夫,但是后来受了伤,便开了这家暮云阁,算是给乔世观当了半个师爷,帮中事务却很少插手了。
乔世观是了解傅彦的,当初能为关澜开烟馆割袍断义,今天虽然迫于无奈让义子离家出走,心里那份倔劲和坚持还是在的。
“别说,傅宁的性子到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你,难怪你会与他投契。”乔世观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茶汤的颜色“这茶不错。”
“霞飞路上谢老板送的,杜少爷也算是慧眼了,这谢老板虽不是本地人,茶楼经营的到是红火。”
“哦?”乔世观挑眉,似是在回想什么。
“怎么?”
“傅宁和那位谢老板很熟?”
“不相熟,点头之交罢了。”傅彦又给乔世观换了第二道茶汤。
“也是,刚从英国回来,也是没有什么朋友。”乔世观看了看窗外,急然压低了声音“九爷经营暮云阁这么多年,可曾知道’踏雪寻梅‘这幅画?”
“什么画?”傅彦的第一反应让乔世观知道,傅彦也并不熟悉这幅画。
“前几日一位朋友,说是一幅遗世佳作,名唤踏雪寻梅,是上等佳品,本是传家之宝,却未曾想遗失逃亡途中,几番打听,说是流落到了上海……”
傅彦一边喝茶一边不经意的看着乔世观,乔世观这个人,说话向来三分真七分假,多带试探之意,傅彦仔细判别着其中真假,可是,这踏雪寻梅,确是未曾听说,乔世观不会凭白无故替所谓的故人打听一幅字画,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