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即墨晟关上窗,转身,面向曲九。
“此事,不管你将如何向父亲禀报,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就算在父亲面前,我也是同样的话。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曲九闻言,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一脸坚决的少年,半晌,他黯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少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和王爷,不可能相安无事地活着。”
“如果非要一个人死,那么,最合适的人,莫过于我了。父亲,于我有养育之恩,同时,我也欠语姨一条命。”即墨晟道。
“少主!”曲九目光沉痛地低唤,“王爷的秉性和手段,你不是不知,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己的父亲,他又怎能不了解,只怕,他一死,父亲紧接着便会将小影碎尸万段。“不管如何,在我死之前,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少年双眸如冰道。
为了避免小影怀疑,即墨晟未曾问过她关于那夜湖边发生之事的只言片语,倒是曲九,为了替侄子报仇,明察暗访,几乎将龙栖园所有客人的底都摸了个遍,也未发现身手如此之高者,曲梁被杀,顿时成为悬案一件。
最近龙栖园格外的热闹,环湖而建茶廊日日爆满。只因选美盛事将近,每天都有几十位面覆白纱的幽篁门侍女进进出出,虽然看不到容貌,但那如水的眸光和袅娜的身姿已够让这些猎艳好手们遐想的了。
阿媛终于可以下床了,小影经那晚萤火虫莫名其妙死掉事件之后,晚上安分了许多,但白天还是一样的上蹿下跳。
这日,终于到了七月十五,一大早,园中各人便占据了有利位置,等着看这幽篁门究竟如何选美。而龙栖园顶楼的四间至尊雅榭也分别迎来了它们的尊贵客人,只是,每间雅榭都隔得甚远,又有轻纱笼罩,旁人无法窥得里面究竟坐了何人。
小影对坐在那层叠纱帐中远远眺望不感兴趣,便拉着阿媛来到楼下环湖的柳堤,这里是距凤翼小筑最近的地方了,看的最为清楚,只是天色尚早,这座聚集了无数目光的建筑里还没有一丝动静。两人便在湖边比试起武功来,无奈小影那招缩骨功还是练的不到家,又被阿媛一下擒住。
即墨晟在二楼窗边看着柳堤上那两个腾跃嬉闹的身影,唇边泛起了些微笑意,他没看错雪媛,这个女孩,坚忍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火热的心,她会和小影成为真正的好友。
当凤翼小筑屋檐上的琉璃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开始流光溢彩时,成队的白衣女子踏上了小筑前的十几片青翠欲滴的竹筏,撑着长槁缓缓向岸边划来。
小影拉着阿媛跑上前去,睁大双眸看着那列着整齐队形鱼贯上岸的白衣女子,想看看有过一面之缘的渺云在不在里面。
然而,她失望了,不要说渺云,就是当日和渺云在一起的其余四个女孩,也一个未见。失望之余,女孩想想,自己与她们不过一面之缘,自己钦慕她们的风姿武功,才巴巴地来找人家,人家未必有空见她呢,如是想着便作罢了。
随着时间推移,日光渐渐毒了起来,凤翼小筑却还是毫无动静,小影有些热了,便拉着阿媛回楼上的房间,盛夏来临,龙栖园几日前便开始为客房供应解暑用的冰盆了,一个房间八盆,一个时辰更换一次。
小影是个知足的女孩子,只要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她便够了。自阿媛伤愈之后这几天,她已不会时时缠着即墨晟,而是整日与阿媛厮混一处,显然,他再宠她,终不及同龄人来的情投意合。
即墨晟站在窗边,看着墙角兰花架下那两个正在玩冰块的女孩子,心想:或许这样也好吧,将来,不管她是否恨景澹,是否恨自己,她终不会恨阿媛的才是,阿媛,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终还是有一个人没有欺骗她。
思虑未了,门前却响起叩门声,只听朱峤在外面道:“少主,韩公子和景小王爷来了。”
“请进。”少年边说边向门边走去,小影和阿媛也站起身来,“阿媛,来,我给你引荐澹哥哥。”女孩湿漉漉的手握在一起,跟在即墨晟身后迎了上去。
打开门,果然是景澹和韩旸相携而来,三人互相打了招呼,小影便拉着景澹的袖子,指着阿媛道:“澹哥哥,我有了好朋友了,她叫阿媛,和嫣姐姐一般大。”又对阿媛道:“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澹哥哥。”
阿媛微行一礼,道:“雪媛见过景公子。”
景澹淡笑,道:“既是小影的好友,日后,就无需多礼了。”
身侧的韩旸道:“韩某在顶楼租的一间雅榭,冒昧请即墨兄同去品茶,不知即墨兄肯否赏脸。”
即墨晟含笑道:“韩兄盛情相邀,即墨晟又岂有推却之理。”
当下几人便顺着楼道一同向顶楼而去。
其实顶楼的空间很大,造个十间八间雅榭不成问题,可是这龙栖园的主人也委实奢侈了一些,每面楼的楼顶就造了一间雅榭,造的犹如宫殿一般宽敞豪华,里面一应物品用具应有尽有,丈余长的长几上各色稀有水果珍馐更是琳琅满目。
几人进门之时,姬申正站在轻纱缭绕的栏杆前抚弄一支玉箫,见几人进来,回转身子,极其俊秀的脸上露出和景澹一般温润的笑。
他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富家公子自然有他们的共同话题,小影和阿媛两个女孩儿却是对眼前的水果点心比较感兴趣,小影围着长案转着圈的拿着自己爱吃的点心,阿媛在一旁看着她嘻嘻的笑。小影见状,便塞一大把在阿媛的手里,将她一起拖下水。
小影虽贪吃,食量却并不大,不多时便弃了长案跑到那几个在栏杆前扎堆的少年那里,“澹哥哥,你们都在这里,苍哥哥为什么没有来?”
景澹微笑着,神色不曾稍改,道:“他在另外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