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出于这种巧合,她会冻死在湖边的。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五月了,平楚的北部才刚刚泛起一丝脆弱的春光。
一直以来,她搞不清楚自己对这个叫秋雁影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感觉,因为玉霄寒,她不喜欢她,但同时她又不愿看到她遭遇任何不测,为的,仍然是玉霄寒。
前一阵子,听说她成了殷罗宴泽牧的皇后,她有一瞬的愤怒,愤怒她忘恩负义,愤怒她辜负了玉霄寒,可昨日见到奄奄一息的她躺在横翠池边,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救起了她。
她知道,虽然她和玉霄寒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没有相互地说过一句喜欢对方的话,但她心中早已将她当成玉霄寒的另一半了,只因,她是玉霄寒有生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她能想到她为何会倒在横翠池边,也因此而心中宽慰,她只是有些矛盾,是不是该等到她醒来再走。
她诊出她已彻底的失去了武功,此时的她,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没有什么区别,若是她离开了,她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
可不离开又如何?要她亲自护送她回到即墨晟或是宴泽牧身边吗?抱歉,她不是玉霄寒,没有那样的宽宏大量。
想来想去,还是等她醒了再走吧,反正,有一件事情早晚都是要办的,现在既然已经遇见,不如就现在了结了吧,将来,不管她是跟着即墨晟还是宴泽牧,她们都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轻轻叹一口气,她回身看向床铺,却见小影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愣愣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蒙,若在梦中一般,见她突然转身,眼神一下清明起来,从床上坐起,惊愕中抑着一丝伤感,道:“沧月姐姐?”
沧月不喜欢听她叫她姐姐,但想起今日之后两人或许再不会相见了,也就不和她计较那许多,只道:“听说你做了殷罗的皇后,恭喜你。”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选择这样的开场白,话语中的讽刺意味连她自己听了也觉刺耳。
小影垂下眸,心中苦痛,却无话可说,不错,尽管最后一刻她将龙纹刺进了宴泽牧的胸口,却仍然没能阻止他将凤冠戴上她的发髻,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封后大典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她的确成了他的皇后。
她不怪沧月,她无颜面对沧月,玉霄寒是死在宴泽牧手中的,她有理由恨她,而她,甚至比沧月更恨自己。
“你不该救我。”沉默良久,她咬着下唇,低声道。
沧月侧过脸,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道:“我必须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她将盒子轻轻放到小影床头,道:“他曾说,待你和即墨晟成亲之时,让我代他送这份贺礼给你,既然你没有嫁给即墨晟,便只当是他留给你的普通礼物吧。”
小影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伸手拿过那方盒子,轻轻打开一看,一串贝壳串成的风铃,如沉睡千年的记忆一般,带着遥远的曾有的幸福和失去的痛苦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失声痛哭,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庞,看着沧月,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她曾想向他表明心意,可他却先一步拒绝了她,为何后来他做得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他喜欢着她,为什么?
沧月看着她,知道她确实为了玉霄寒的逝去而撕心裂肺地痛苦,她想,也许她和宴泽牧之间还有着旁人不知的隐秘吧,否则,她为何会一个人来到再生谷呢?
那她,是否应该告诉她……
她微微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心中再次长叹一声天意弄人,她看着小影,一字一句道:“你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一直爱着你,但他随时可能死去的脆弱体质让他不能将你自私地留在他身边。你不必过于自责,即使宴泽牧不来,他也已经到了濒死的时候了,没有七星出云,他熬不过这一关。他唯一的心愿,希望你能和相爱的人厮守到老,幸福终生。因为自身的缺陷而生生与所爱的人永诀,他的痛苦不比你少半分。这是命中注定,谁也无法挽回无法改变,再多的眼泪和后悔都于事无补。我给你的最后忠告,不要错过现在你还来得及挽回来得及改变的,不要忘了,他希望你能幸福。”
沧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他……他真的已经……”小影攥紧了被角,突来的真相将她震得四分五裂,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小小的角落,那个角落,隐秘地生长着他还没有死的希望。
她急于向沧月求证,却又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沧月没有作答,顿了一顿,走了。
小影痴痴地看着洞开的门口,回不过神。
沧月什么也没说,却也什么都告诉她了。不管他是否还活着,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已经是宴泽牧的皇后,不管她愿不愿意,在天下人看来,事实就是事实。
但她仍然愿意相信,他还活着,至少,在她心中,他还活着,他在另一个世外桃源过着和遇到她之前一样平静无忧的生活,他彻底地忘记了她,忘记了曾发生过的一切。
看着盒中的贝壳风铃,她知道,此时想起宴泽牧,很不应该,但她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他的那番话“男人最痛苦的,是他极爱一个女子,却无法将这份爱付诸行动,只能将所有情绪都藏在心中。爱是毒药,若是一直贮存于心找不到释放的渠道,久而久之,心就会腐烂变质,痛不可抑……”
那时,她心中略有所动,虽然丧失了原先的记忆,但即墨晟留给她的感觉却不可磨灭,她一直以为,爱着自己却又无法付诸行动的男人只有即墨晟,原来,还有玉霄寒。
曾几何时,她一度矛盾而痛苦地认为,他们都不爱她,他们对她好都只是为了报父亲的恩情而已,可原来,他们都爱着她,可是她知道的太晚,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