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远沉沉叹了口气,道:“来此之前,我去翼城见过景澹,将此事告知他了,如今,除了早作准备之外,别无他法。”
小影紧捏着拳头,渐渐安静下来,问:“如今,你准备去哪里?”
陆清远默默道:“夜灵他们都在京北浴血奋战,我已了了牵挂,准备去京北和他们会合。”
小影低眸,顿了顿,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趟,我们同行吧。”
陆清远道:“好。”
两人六月初五从翼城出发,一路马不停蹄,中旬时来到东海青湖,拜祭了小影的爷爷,双亲和阿媛,又一路向北。
六月十七酉时许,两人抵达小城夕烟,陆清远建议连夜穿越伏虎关,小影却想在夕烟逗留片刻,于是,两人便在夕烟分道扬镳。
送走了陆清远之后,小影独自牵着马穿过冷清败落的城区,来到夕烟之战发生的城北郊外。
暗夜戚戚,野风呼啸,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脚下的泥土似乎还带着被鲜血浸泡松软的粘腻,然而,野草却已长势蓬勃。
不远处传来几声夜枭低哑的鸣叫,似乎昭示着这片领地只属于死亡和黑暗,任何活着的人来到这里,都是不合时宜的。
小影仰头看向夜空,月不圆,但很大,很亮。闪烁的星都离得很远,显得月尤其孤单寂寞。
小影低眸,看着手中那柄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银枪,一滴泪落下的同时,她身形一转,腾身跃进更为宽阔的旷野中,衣袂翻飞间,一套精妙无比的四十九路飞星传恨枪划碎月光照凉荒野。
她舞得那般精妙,远远看去,但见流星一般的飞光包围在她的身周,相形之下,她的身影犹如包围在银月中的一团交错迷离的暗光,模糊难辨。刺,拿,拦,挑,劈,点……每一个动作都暗蕴杀气却又绚丽如景,每一道闪电般的弧光划出,都有一颗晶莹的泪珠伴着它静静陨落。
倾尽全力的舞动中,她无意中向枪头一看,一点银光在月光下一闪,随即又水流般消逝,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样一副场景:海上春山,午后,和风煦日下,两条身影在沙滩上动作一致地上下翻飞,左右腾跃,每一转身,都有银光迅疾如电闪过眼角。她调皮,出其不意一枪挑向身侧男子发带,背对她的男子却反应更快,反手一枪架住她的枪头,叮的一声,瞬间碰撞迸发出来的光亮迷了人的眼睛,他扭头自信一笑,清亮的眸光却比枪头的银光更耀眼灿烂,甚至掩过了太阳的光辉……
蓦然袭来的剧痛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怔了一怔之后,她流着泪仰头,痛苦至极地大声嘶喊道:“景苍……景苍……你回答我……”
悲怆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缭绕盘旋,传来隐隐的幽秘空寂的回音,小影无助地轻轻摇头,泣不成声。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线低哑醇厚的男音,带着淡淡的魅惑和更多的无情,以夜之君王特有的神秘和慵懒声调,浸润夜色轻缓响起:
“我想,他做不到了。”
疏离了一年多的声音,于此刻突然响起,本该惊人一跳,但小影却似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因而,她只是轻轻拭去颊上的泪,然后缓缓转身。
声音虽响在耳畔,可他的人却还在几丈开外。
银亮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华贵的衣袍表面浮着一层雪色的光晕,如墨泼洒的黑发荡漾在风中,于他幽魅的面容后又增添了一丝飞扬的潇洒。
他噙着优雅慵懒的笑意走近,小影握着枪杆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宴泽牧!眸光瞬间成冰。
宴泽牧却似毫不设防,闲庭信步一般走至近前,身形未停,银光如电,锋利的银枪犹如凶猛的毒蛇,带着闪亮而绚丽的攻击弧度,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阴狠速度,直刺他的咽喉。
宴泽牧嘴角的笑意更深,值此千钧一发间,也不抵抗,只脖颈微微一偏,轻盈地一个旋身,让枪头紧贴着他的脖颈擦了过去,而他与小影已近在咫尺,修长的手指带着拈花一般的慵懒甜意轻轻按上她握枪的手,笑意明亮地低声道:“对我,你是越来越不留情了。”
小影恨极,臂上使力,发现自己竟无法将枪从他轻轻一按下再次挑起来,当下松了手,一招化冰掌向他当胸袭来,道:“你我原本无情,何谈留情!”
宴泽牧黯淡了笑意,出掌接招,在两人双手即将相接之时,他的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突然一转,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借着她攻势一拉,瞬间将她抱入怀中。
小影大惊,竭力挣扎。
他紧紧抱住她,俯脸贴着她凉滑的面颊,哀伤地呢喃道:“一年多来,我火一般的思念你,你却选择用冰一般的绝情来破坏这久别重逢的美好心情。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在他铁一般的拥抱禁锢中,小影只觉得呼吸维艰血脉不畅,鼻尖被迫沁入来自他身上的幽沉的淡香和清爽的男子气息,她的脑中很快出现缺氧一般的晕眩。
他却毫无放开她的打算,只轻轻用面颊蹭了蹭她娇嫩的肌肤,道:“你瘦了。”
“放开我……”她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声音,微弱得像是小猫吟叫,惹人爱怜。
“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可是你不乖,而我厌倦了每次都要在点穴中才能进行的谈话,今日,不过是改个方式罢了。”他侧过脸,呼吸间充斥着一丝隐秘的急切,火热的唇开始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印下一连串的细吻。
小影却无暇顾及,因为此时,她已经模糊而又真切地感觉到,她真的快要被他勒死了,他铁一般的胳膊蛇一般紧紧缠住她纤弱的身体,像是要将她碾碎揉烂以便融进他的血肉一般,极度的窒息中,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灵魂正慢慢地离开自己的躯体。
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睛时,他却突然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