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北屿的路上,黑色的沉香木马车慢悠悠地从主道朝着北屿行宫的方向驶去。
牧遇之刚刚摆好棋盘,眉心便是一皱。
“主子?”风音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带着一丝询问。
前方有混乱的灵力波动传来,似乎是有人在打斗,而且人数似乎还不少。
“去看看。”牧遇之吩咐道。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森罗城闹事。
这会的功夫,桑榆也感受到了那阵奇异的灵力波动了。
她眉心微动,虽然已然是华灯初上,但毕竟不是夜半三更,他们走的这条道又是官道,还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的。
就算是要杀什么人,也不应该挑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啊?
风音很快就锁定了灵力波动的方向,这会也不慢悠悠地前行了,他甩出一道风刃打在独角马的脚下,马车便以半离地的姿态极快地冲了出去,不过是几息之间,夜幕下那几道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风音隔着帘子道:“主子,是燚羽二皇子喻墨和齐润。要出手吗?”
桑榆闻言掀开帘子一看,喻墨和齐润二人正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喻墨的后背似乎是受了伤,四周的光线不好,只能看到他淡蓝色的外袍背后是一片黑色的印记,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齐润的情况也不好,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虽然挥着剑,但因着左手负伤的关系,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刺客的剑从斜前方此来,眼见着要看到齐润完好的右手,但喻墨的反应更快一些,一脚踢开挡住自己的黑衣人,伸剑便要去帮齐润挡住这一击。
“墨!小心。”齐润生生看着喻墨朝着自己扑来,替自己挡下了要命的一击。但喻墨的背后却再一次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之下,一把刀刃上淬了毒的匕首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刺向他的背部,他甚至看到刺客目中的寒光,和刀刃冰冷的眼光交织在一起,让他遍体生寒。
千钧一发。
命悬一线。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几乎带着破空之声闯进众人的视野。
车帘一闪,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已经出了马车,白光一闪,喻墨身后的刺客闷哼一声便倒了地。那道青色的影子未停,直接朝着人影纠缠之处掠去。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那道淡青色的人影之后。
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黑色人影的样子,剩下的五个黑衣人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了下去。而青色的影子已经用手中的冰极寒丝控制住了其中一人。
出手如电。
配合默契。
“桑姑娘?”喻墨和齐润很快确认了那道淡青色的身影就是桑榆。
桑榆把手中唯一活着的黑衣人交给了风音,便过来检查这两人身上的伤势。而随着她的靠近,她身旁那道玄色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那人风姿绰约,身姿颀长,袖摆的三枚般若叶在淡淡的月光下带着一丝浅浅的银色光华。
“太子殿下?”无论是喻墨还是齐润都惊了一下,他们一路被黑衣人追杀到这里,自然对对方的身手很清楚,每一个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手目的明确且极为狠辣。虽然他们二人仗着多年配合的默契保住了性命,但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想来再过一会,便可能要丧命于对方的刀下了。
但木森太子出手,似乎几乎没有费力,自己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这些人就已经咽了气。虽然五国大陆都知道木森太子是木森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真的没有人能够看透。
牧遇之朝着二人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桑榆正在医治,此时他也不便出言打扰,反正人在手上,等结束治疗,总有个审问的方法。
喻墨二人见他不出声,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目光只是看着桑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也不敢开口影响到桑榆。
此时月色有些昏暗,虽然看清人影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想细致地检查伤口倒着实有些费劲,但喻墨伤了背,在不能确认伤势的情形下盲目挪动,万一处理不好,也许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桑榆为了看清喻墨的后背,只得朝着喻墨的后背靠得越来越近,从牧遇之的角度看来,两人几乎要倚靠在一起。
牧遇之有些不愉地皱了皱眉,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往桑榆的面前递去。夜明珠的光线瞬间就照亮了这方寸之地,喻墨的伤口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桑榆轻呼了一口气,偏过头朝着牧遇之淡淡地一笑。
牧遇之回之一笑。
牧遇之举着珠子,桑榆就借着珠子的光亮继续着手边的动作。
从齐润的角度看过去,夜明珠的光亮照亮了女子唇角极淡的笑意,像是冰雪消融之后的第一汪春水,碧蓝、清澈,却浸润了一湖春色。男子笑意温柔,眉眼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缠绵之意。他的目光是三月的暖阳,温凉,却柔柔地将那抹春色包容入怀。
齐润不由眼眸一暗。
今夜,他对桑榆的感情从最早的一眼惊鸿,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但他现在是被她救起的人,此刻抓着她像是抓着峭壁上垂下的藤蔓,他的眼中只有碧绿的叶子,只有目之所及的方寸。而牧遇之不同,他的目光却博大似海,她需要光亮,而牧遇之便化为光亮本身。
互相需要,互相倚靠。
一时间,齐润觉得自己的心意低入尘埃,又被那一抹笑意撇清。
心口灌了风雪,比左臂的伤痛更痛。
牧遇之眼角的余光扫过齐润的神色,随即又不动声色地转过眸子,把手中的光亮再递过去一些。他的手臂几乎贴着桑榆的脸颊,隔着夜晚湿凉的水汽,还能隐隐感到一丝温热。
桑榆施针给二人止了血,又帮着齐润的手臂复了位,给两人吃了止血补气的丹药。
时间有限,条件不足,但经过处理,喻墨和齐润的气息都稳定了很多。
“你们怎么会这种地方遇到袭击?”桑榆收起自己的金针,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喻墨轻轻伸手拉了一下背后破损的衣物,终究是觉得在女子的面前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些不妥,这一拨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我们不是在这里遇袭的。”
只要是有脑子的暗杀者都知道要在僻静的地方动手,在这种时常有人经过的地方设伏,成功的几率自然就低了很多。
“我们先前是在九伏林遇到的此刺客,九伏林夜晚的灵气纯净,之前比赛的时候,我们二人晚上就时常来切磋,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埋伏。”
九伏林是森罗城外的一处林子,林子里长了大量的九节木,确实有很好的聚灵效果,还能净化灵力,确实是个天然的修炼去处。
桑榆疑惑道:“你们从九伏林逃到了这里?”按照方才的打斗场景看,喻墨和齐润可撑不了这么久。
喻墨叹了一口气,“这群杀手来得突然,只靠我们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若是单打独斗,我们也许有把握,但来了十个黑衣人,出手都十分狠辣,修为还在我们之上。我二人仗着多年的默契杀了四个,但自己也受了重伤无以为继。好在我手头还有短程传送符,便逃过了一命,一路往人多的地方奔逃。但也没过多久,他们手里似乎有什么锁定气息的东西,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
牧遇之眉眼微挑,上下打量了一下喻墨,传送符?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喻墨,倒真的不简单。
“他们为何杀你?”桑榆继续问道。她外出去的时间并不多,对传送符这种东西并不是非常了解。
喻墨双手一摊,语气倒是颇有些委屈。“这就要问他们了……”
桑榆将目光转向被冰极寒丝缠住的黑衣人。那人虽然被制住了全身,但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慌乱之色。
桑榆心下也生出一丝无奈之感,既然是被派出来执行暗杀任务的杀手,自然是训练有素,本来就很难问出什么话了,而眼前这个人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