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似乎看不见周围直勾勾的目光,径直往席位上坐了。大概是他们的目光过于赤裸,红衣不满地轻声嘟囔。桑榆忽地抬眸子向着周围看去,分明是不带情绪的一扫,周围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别来了去。
“嗤,夕照谷是没人么?竟派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一个略带不屑的声音响起,“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
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蓝衣男子,看长相倒是不认得。
桑榆朝他所站的位置看去,炼药工会的标示牌。
而蓝衣男子站在一身粉妆的顾清儿身旁。顾清儿众星捧月一般被一群华服男子围绕其中,显得更加娇小,浅粉色的衣衫更显得她娇俏可爱,此刻正趾高气昂地看着桑榆。
那出言的男子,对着桑榆说话,目光看着的却是顾清儿。
桑榆明了,看来是有意护花,才着急把这火烧到自己这儿来。
桑榆的目光轻飘飘掠过了二人,连面色都未变,仿佛对对方的挑衅充耳不闻。
蓝衣男子见桑榆不为所动,不甘心又道:“素闻夕照谷以人命要挟,一药万金,今日一见,果然倨傲,不将人放在眼里。”
连着两声,蓝衣男子似乎有意让周围的人听见,特意放大了音量。
桑榆抬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未发一语。言语的挑衅她没有半分在意,也不会影响她半分心绪,回应也是麻烦。
那男子似乎是也觉得尴尬,一时间涨红了脸,但心下仍是想着要为顾清儿讨回公道,便提高了音调。“所谓医者仁心,夕照谷这般作为,怕是不妥吧?”
桑榆一声轻笑:“炼药工会医者仁心,看来为人诊治素来不用酬金?”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没忍住的笑声。
蓝衣男子瞬间被激怒:“我们收诊金如何?至少我们明码标价,不像你夕照谷贪得无厌。”
“哦?治好了你们治不好的人,却不允许多要报酬?这是什么道理?”
桑榆不闪不避,夕照谷立下规矩,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这世上若真有无偿看诊的地方,怕是连门槛都要被踏破。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药师工会的人最不喜的便是别人拿这件事说事。自己没治好的人,却在夕照谷被治愈,就像是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此言一出,药师工会的人都感到自己的脸面被踩在了脚底下。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而药师工会庆幸的是,夕照谷虽然时常传出治愈了一些棘手的病例,但毕竟避世而居,到底是威胁不到药师工会什么地方,双方也便一直相安无事。
但眼下有了利益之争,这个平衡自然会被打破。
好,便由你得意。蓝衣男子暗自咬牙。
这菁英会各方云集,难不成还由得一小姑娘猖狂不成。
“不妙啊主子,这一来就被炼药工会盯上了。”千面翘着腿坐着,斜眼看了一眼药师工会的方向,一双眸子深处闪着颇为诡谲的光芒。
“未必。”桑榆收回目光,那蓝衣男子莫名其妙盯着夕照谷不放,多半是受了顾清儿的挑唆。方才他频频出言相激,周围的其他炼药工会的人面上也有不赞同之色,显然这并不代表药师工会的立场。毕竟这么多年,夕照谷虽有神医谷的名头,但毕竟没有在明面上与药师工会针锋相对过,诺大一个工会,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来也是因为顾清儿身份特殊,才没有出言阻止。
“桑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一道清脆如珠玉的声音响起,正是刚刚发出笑声的来源。
桑榆扭头看去,便见一绯色长衣的女子如一道焰火,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她。
珛钨皇女卓颜。想必是带着珛钨的队伍而来。
“皇女。”桑榆朝她笑着点头。
“叫我卓颜。当日未来得及好好道别,你走得这么快,连个答谢的机会都没给我,没想到来了森罗城竟还能见到你。”
卓颜大步走来,一边顺手扯过一把椅子,往桑榆身边一放,便掀袍坐下了。
这夕照谷和珛钨的坐席本就挨着,但卓颜的椅子本是在珛钨一行的正中,这随手一拉,手下的人顿时尴尬起来。皇女的位置自然是在正中,而眼下卓颜将自己的椅子拖到了边角,倒弄得跟随而来的一行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卓颜。”这皇女的性子桑榆倒是真的有几分喜欢,洒脱,利落,跟她的笑意一样是明朗的不带雾气的一斜日光。
“没想到你竟然是夕照谷的人,怪不得呢!”卓颜看着身侧的指示牌,啧啧有声道。
当日东山一别当真是有些仓促,桑榆急着回城,便顺手给卓颜留下了一些有助于灵力稳固的药物,虽说是随手之举,到底是解了卓颜的燃眉之急。
“当时在燚羽还有要事,所以没有表明身份。”桑榆低声道。
卓颜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谁出门在外不留个心眼?不过,若早知道你是夕照谷的人,我应该厚着脸皮跟你要点疗伤药什么的,夕照谷诶,一药难求出了名的。”
桑榆失笑,还真的顺手递过去几个玉色的瓶子:“现在要也来得及。”
卓颜半挑着眉看着桑榆手中那几个瓶子,勾唇一笑。
桑榆只觉得手中一轻,瓶子已经被卓颜收起。那动作,要多麻利就有多麻利。
“恭敬不如从命,嘿嘿嘿。我说,你怎么惹上炼药工会了?”
桑榆淡淡地看了一眼顾清儿:“无意间闹了些不愉快罢了。”
卓颜自然早就注意到顾清儿盯着桑榆的眼神,顿时笑得贼兮兮的。“嘿嘿,你怎么惹上炼药工会的小公主了?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桑榆颇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听着这语气,感情卓颜跟顾清儿也有过节?
“有过节?”
卓颜轻咳了一声:“无意间闹了些不愉快罢了,嘿嘿。”
桑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切,看着倒也清高,也不过是收买人心四面逢源之辈,不过几瓶药而已,显摆。”蓝衣男子嘟囔道。
声音不大,但四下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听得清楚。
桑榆还未开口,卓颜一边将药瓶在手里掂了掂,一边慢条斯理地回道:“怎么?桑姑娘是本宫的好友,莫不是互相送点小玩意还需要在你炼药工会过个明路吧?”
此话一出,蓝衣男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夕照谷或许不足为惧,但卓颜的身份他却不得不顾及。炼药工会再势大,珛钨都是五国之一的皇族,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诋毁得罪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皇族之人不是素来长袖善舞,各处不得罪的打太极也是寻常本事,这个珛钨皇女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对这桑榆这般维护?
“君上到,殿下到……”一阵响亮的唱名声响起,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蓝衣男子原本还欲再说些什么,也只得闭上了嘴。
木森君国,牧氏一族,五国权力的巅峰,大陆至尊之名。
当先一人一袭暗金玄色千丝云锦,行走见袍角隐隐有银色云纹流现,前襟是九片相衔而成的暗金色般若叶,正是木森国君牧越。而后一人也是一身玄色千丝云锦,通体无装饰,唯独袖口上纹着三片暗金色般若叶,正是木森少君牧遇之。
相对随意的装束,但却依旧无人敢放松。
牧遇之落后牧越一步,行走间一派恣意。他忽地便向着台下看去,只是一顿便又收回了目光。
这一眼看得随意,但对于自他出现便将所有注意投注在他身上的顾清儿来说,却已经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顾清儿扭头愤然怒视着桑榆,然而桑榆似乎正被卓颜拉住说了句什么,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师兄对今日的比赛可有信心?”顾清儿转而对身边的蓝衣男子娇俏一笑。
那男子只觉得被过于明丽的笑颜晃得心神荡漾,只是愣愣地点头。
“清儿放心,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今日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一番。”
顾清儿微红着脸乖巧地点头:“那便有劳师兄。”
桑榆吗?不论你带着什么目的而来,这几番羞辱,定要你付出代价。而高台之上,牧越端坐着,朗声道:“诸位皆是各方精英,应我木森之召齐聚森罗王城,此番竞技,不仅是诸位少年英才的天赋展示,五国之才难得汇聚一堂,还望诸位珍之重之,互相勉励,共建我五国昌盛。在各项大比中脱颖而出之人,皆可在获取我木森通行令,入朝为官也无不可。”
一言出,场下本就火热的气氛便又多了一丝躁动。
虽然并称五国,但谁不知道五国之间,依旧君臣分明,作为五国统领,若是能被木森国君看重,飞黄腾达不远矣。且木森通行令是五国最高等级的通行令,若是有了它,便可在五国之内畅行无阻,这是何等的荣耀?
接下来便是传令官讲解了菁英赛的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