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喜欢,待你休息好了,我便带你四处走走。这行宫之中有阵法,四时景色,都可以一并观赏,到是有几处不错的景致。”
“……”一旁的风音不仅无言,这北屿行宫本就以雅致闻名,被殿下夺来之后几番修整,怕是连君上的王城也是不及的,自然不会只有“区区几处不错精致”了。
桑榆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便也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牧遇之偏头见她的长发被湖风轻轻撩起,在她瓷白的脸颊上轻轻晃悠着。而她眼中映着淡金色的光芒,还有一丝不加隐藏的雀跃。
而他的眼神温软,还有一丝欢欣的宠溺。
迎面便有人列队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五官并不十分出挑,但一双眼睛却像极了冰雪间的寒锋,透着冽冽冷光。
“殿下。”那人朝着牧遇之快步走来,恭敬地施了礼。那双寒冰一般的眼睛,在看向牧遇之的时候,却忽如三月暖风吹散一地落雪。
牧遇之含笑点头:“桑姑娘,这是林叔,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是林叔在打理,有什么需要跟林叔说一声就行。林叔,这便是给我治伤的桑姑娘。”
林叔闻言双眸一亮,转而向桑榆重重一礼:“姑娘大恩,救主子于危难。若有用得着林某的地方,姑娘只管开口便是。”
谦卑的姿态,忠诚的誓言。
桑榆心下一暖,轻轻扶起了林叔:“殿下既与我朋友相称,这救命之恩往后便不用再提了。倒是我初出夕照谷,对外事还有诸多不清楚的地方,往后还请林叔多指点。”
林叔抬眸看她,冰玉似的小姑娘,那双沉静的眸子仿佛隔着迷雾一般,看不透彻。小小年纪身怀绝顶医术,身上带着凛冽之气,行为举止却谦和有度。站在殿下的身旁,仿佛一对璧人。
而殿下自伤好回归之后便一直在修建西苑,此事既经他的手,殿下是如何用心他自然比谁都清楚,殿下的这份心思也昭然若揭。
这般想着,林叔看向桑榆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温和。“桑姑娘不必客气,只当这北屿是自己家便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桑榆从善如流地点头,林叔便又介绍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一批人,都是负责北屿行宫各处大殿的下人,这些小事自有红衣费心。
很快,一行人便又往西边走去。
西面,湖边有一座极为精致的竹楼,若说只是竹楼,尚有些不贴切。小楼通体用紫金竹搭成,四个飞翘的檐角挂上了四块红玉吊坠,下方垂着丝质的穗子,穗子上嵌了几个金色的小铃铛。楼的四周是竹制的围栏,四周又围上了怒放的紫藤,高处的花架上吊着一个藤木的秋千。
放眼出,是碧水清荷。
而小楼之下,是满园白色的杏花。
谁能想到,行宫深处还有这样曼妙的景致?桑榆几人也有一时的失神。
牧遇之轻轻勾起唇角:“这便是你的居所,可还满意?”
桑榆回眸看他,她自然知道这个人的用心。这里的景致,像极了晚晴楼的寄桑居,但比寄桑居又多了一些属于女子的温软与素雅。
“殿下费心了。”
“既知我费心,还要再唤我殿下?方才是谁跟林叔说要与我朋友相称?”
“既在森罗,便总该守礼。你虽不介意,但在人前,我也不该逾矩。便喊你昭璘?”
桑榆心情甚好,主动退让。
“那不在人前之时,还是名字相称?”牧大殿下自然要得寸进尺一番。
桑榆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你先休息一会,晚上我备宴为你接风洗尘。”
“好。”
正厅。此时日已西沉,华灯初上。一贯冷清的正厅,此刻却点了橙色的灯火。
今日正厅的桌子却摆放地有些不同寻常。上座只有相对的两个位置,自然是属于牧遇之和桑榆。
下座竟还设了一些座位,风音、云彻、雨消也都齐齐到了,加上红衣和千面二人,倒是将下面的座位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时间,过于宽敞的大堂也显得热闹了起来。
“桑姑娘,晚晴一别,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云彻摇着手里的折扇,依旧是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样子。
而一边的雨消,也朝着桑榆感激地一笑:“桑姑娘。”而后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红衣,面上有时微微一僵。
云彻瞧着有趣,一双眼睛便总是雨消身上打转。这一转,便又惹了雨消皱眉,红衣白眼。
当日在晚晴楼,牧遇之的伤势一稳定,便先行将云彻和雨消派回森罗处理事务去了,二人虽都见过红衣,但对于千面都是初次相见。
“这位公子倒是未曾见过,如何称呼?”云彻素来八面玲珑,应酬一事与他更是得心应手。
千面朝他潋滟一笑,眉目在灯火之下更加妖异。“想来这位便是云彻公子?在下千面。”
“哦?竟还有千这个姓氏?”
千面毫不在意地一饮而尽:“不过是个名字罢了,难不成云彻公子本姓便是云?”
云彻摇头一笑:“倒是在下愚昧了。这杯便敬小兄弟了。”
千面对他这神来一笔的“小兄弟”称呼也不以为意,两人画风一转便哥俩好地比起酒来。
雨消素来是个闷葫芦,但用云彻的话来说,雨消虽然话不多,平日里看着是个非常老实的人,但为将之人,骨子里胜负欲都是极强的。
用云彻的话来说,就是……闷骚。
所以,云彻总是很懂得用一些奇妙的激将法来刺激雨消。这么一会,雨消便被灌进去五六杯。
红衣素来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见千面喝得一副媚眼如丝的样子,便忍不住挤兑两句。千面毒舌如故,听一句回一句,两人便你一言我一句地怼起来。
风音身为牧遇之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不能多喝的,便一副大哥的样子去劝。但他素来在口舌之争上不十分擅长,对着一个云彻或许还勉强应付,多了一个千面和红衣之后就不够看了,一时几个人斗酒斗得热火朝天。
上座的牧遇之和桑榆倒是出奇地安静。
桑榆不能饮酒,二人便也只是喝着白日里在马车里喝的果汁。
来这异世已有十年,这十年,奔波有之,忙碌有之,甚至生离,甚至死别。
但眼前这般一份短暂的清闲,短暂的热闹,确是常常触不可及的。此刻,她一颗冷硬的心,终于在热烈的灯火下,扑鼻的酒香中,叽喳的话语中有了片刻的塌陷。
“谢谢。”她轻声呢喃道。
这一声极轻,但耳力甚好的某殿下自然不会错过。
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眼前的长桌上,摆着的琳琅满目都是她可以直接入口的吃食,微凉的果汁。
所谓的救命之恩,本就是自己要还的人情,他在自己发病之时还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还被师兄逼迫着发了道誓。
他未曾埋怨,依旧以诚相待。
桑榆素来对他人的好意恶意极为敏感,眼下这一份热闹,她也极为欢喜。
牧遇之淡淡一笑:“再过五日赛事便开始了,这么多年夕照谷从未出世,此次消息传出之后,落在你身上的目光可不会少。”
桑榆自然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夕照谷的医术虽然名气极大,但所幸一直避世自居,所以虽然每次治愈病人后闹出的动静都很大,但最后总会归于平息。
从不争夺的夕照谷,哪怕地位再特殊,也不会有人花大力气去查探。
但一贯低调的夕照谷此次却一改寻常作风,这其中的秘密,便难免惹人猜疑了。
为了碧血寒玉,夕照谷终于要堂堂正正走到众人的面前。桑榆原先还打算隐藏身份,哪怕是作为燚羽的代表前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师傅却说,夕照谷在太阳的影子里太久,终究是要见光的。
师傅的打算并没有明说,但自师傅接下木森国书的那一刻,夕照谷入世便已成定局。
但这一决定对桑榆的影响也并不大,入世避世,不过是换一个活法。且师傅并不是随意任性的人,此番举动总该有他的道理才对。
“无妨。他人要看什么,看着便是。”桑榆还是一贯的淡然。
“你可听过药师工会?”牧遇之一边继续往桑榆的杯中添着灵果汁,一边问道。
“自然。”药师工会桑榆自然是听说过的,某种意义上说,药师工会和夕照谷也算是同行。只是药师工会讲究联盟和扩张,所以在大陆上势力极大。五国之内凡是那些格外突出的炼药师几乎都被药师工会招揽。
药师工会连年扩张之下,这些年几乎要扼住了五国的药材流动市场的命脉,随着它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似乎进入药师工会
便成了炼药师最好的出路,这也反过来巩固了药师工会的领头地位。
“夕照谷这些年独立于五国而存,若说影响力,在五国之内未必能及药师工会。”牧遇之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对于他的这个结论,桑榆自然是赞同的,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夕照谷从来没想过要比影响力。”若是师傅有这个野心,这些年没有必要窝在那一个地方,几乎不与外界来往。
“桑姑娘此次为何而来?”牧遇之递过来一个探究的眼神。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桑榆便如实回答道:“碧血寒玉。你见过我发病的异状,我已经收集到其他的药材,只差一味碧血寒玉便可能治愈。”
而碧血寒玉就是五国菁英会的其中一个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