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的天空响彻着锐耳之声,境界旧主之女华凝公主心中深感不安。
华凝与仁贞同属境界御心族的后裔,乃境界不老之灵。
华凝看着仁贞自幼长大,对于华凝这个近乎五千岁的不老之灵而言,仁贞的出现寓意着境界之中她再也不用仅仅只是感受着身边生灵的生死离别。
仁贞的存在是她与之永恒的羁绊,甚至有更特别的意义...
境界传闻华凝之能——能卜生死,而这次华凝的不安似乎与仁贞有着莫大关联。
华凝急召五族长老至“清渊潭地”商议,请命携五灵军士驰援仁贞。
议事潭旁,木之长老榆桀说道“五族之灵唯数我族之灵众多,其余四族本就伶仃稀少,五灵军士亦是如此。
此次征讨之战,百万军士我族出军已达六十万有余,虽是为境界众生,我族实已不堪重任,其他四族所剩留守军士更是寥寥无几。
公主叫我等此时如何再抽调军士驰援。”
此时四族长老在一旁频频点头...
华凝深知长老榆桀所言不虚,其他四族长老似乎均赞同榆桀的说法,却又心系仁贞的安危,显然不愿轻易放弃驰援的念头。
于是委婉的说道“我华凝,虽贵为境界公主,自然心系境界众生,可如今战况尚且不明,这来自战场的锐耳之声数日未退。
想必众长老也深知战况并未有我们想象的乐观,沙场之上战机瞬息万变。
我不求五族倾囊支持,只求五族长老予我百余飞骑,不管战况如何,华凝我甘愿赴死。”
五族长老听完华凝的话语顿时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金之长老祖千阙上前委身拱手说道“公主心系众生,亦心系我五灵军士之生死,现前方战况胶着胜负难定...
公主决意携百余飞骑前去驰援,实乃情理之中,我等应当遵循,不应踌躇不前而延误了时机。”
说完千阙转身缓缓走向四位长老之中,暗自窥探了一番众长老的神情。
而后低头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五族之内,虽数我金族之灵量小力微,但我千阙尚可交付飞骑二十以尽绵薄之力...”
这时千阙止步站定在土之长老博伏面前付之一笑似有谦让之意。
随即博伏不甘示弱的上前拱手向华凝说道“小小‘千阙之地’尚可出飞骑二十,我土族之灵亦可交付飞骑二十,愿听公主调遣。”
说罢博伏随即又转身向众长老说道“公主尚可为众生赴汤蹈火,我等族灵何以吝啬这区区二十飞骑?”
这时水之长老洛雨汌神情沉重拱手向华凝劝道“公主,历任境界之主自古身负庇佑灵体轮回、主人界‘天罚’之责...
自入世以来便注定要断七情绝六欲在流体之中终其一生,不足以终日以神形管束众灵。
如今,仁贞尚在沙场胜负难料,公主执意赴往,若有不测境界之内再无御心,众灵相争邪灵四起,难保境界之主魂体万全,届时境界将重返‘无心之境’。
兹事体大并非吾水族吝啬这区区几十飞骑,还请公主三思!”
华凝见雨汌长老用意颇深,若不能说服,势必不肯让自己就此离去便宽慰道
“雨汌婆婆,华凝授命公主近五千年,亦是婆婆一手辅佐至今,华凝自知处事不可草率。
但仁贞入世尚不足百年,同为御心后裔虽不善言辞看似愚钝但其御灵之能深不可测,他日必能超越华凝成为生灵之主。
此去华凝若未能扭转战事,也必将命飞骑护送仁贞从‘罪恶之地’撤回,婆婆又何需劝阻!
亦请众长老开启‘瞬息之门’准华凝前去...”
话已至此雨汌长老便知华凝用意再多劝阻已是徒劳于是说道“那我水族亦出飞骑二十听从公主调遣。”
雨汌长老话音刚落,“嘿嘿嘿,既然金木土水四族各出飞骑二十,我火族自然要紧跟而上,二十飞骑听候调遣...
只要是雨汌赞同的,我燎越都没意见,都没意见,嘿嘿...”火族长老一脸皮像在雨汌身后咧嘴笑道。
华凝见众长老再无异议,便说道“那就请众长老即刻布置,明日‘瞬息之门’集结军士,整装出发。”说罢众长老纷纷散去...
(瞬息之门)
华凝一副戎装带着数名亲卫来到‘瞬息之门’前。
远远的望去只见两根耸入云端的四方柱子遥遥相对,柱身由流体所铸分别连着两面的山体,山体外是一片茫然的大雾,像是设定了某种结界。
直观上的‘瞬息之门’更像是一处峡谷中的缺口,谷内地势平坦,地面是平整的山石,地面的拼缝虽毫无规律,但打磨的纹理走向却是一气呵成。
在门的正前方按五行占位塑有一个法阵,想必就是开启‘瞬息之门’的玄机。
此时各族的飞骑军士缓缓在门前集结,五位长老也分别按金木水火土区分站在了法阵之中。
飞骑集结完毕,华凝向五灵长老点头示意,随即五位长老分别从衣物中取出一块灵石,双目紧闭以灵气驱动灵石,只见法阵顷刻间散发着光芒从地面升起...
而后竖立平移至‘瞬息之门’的正中开始旋转,门外的大雾随之渐渐退去,外面天色昏暗空中飞舞着沙尘判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华凝挥出腰间的佩剑“御箫”驾着飞骑便向门外飞驰而去。
随之百余飞骑鱼贯而入没入在黄沙之中,门外又恢复至一片雾色...
以飞骑的速度至罪恶之地大约还有两日路程,华凝未敢有片刻停歇,途中零零散散的会看见相互搀扶着的五灵军士沿途撤反。
每见此状华凝的内心绷得更紧,已然失去了停下来询问战况的冷静,仅是加持了速度继续朝着罪恶之地的方向而去...
锐耳之声越来越近,足矣令之耳鸣,风沙也撕扯的愈发猛烈,足矣割伤体肤。
昏暗里华凝远远的看见一团漆黑,正中若隐若现的散出一缕缕微弱的灵光。
华凝从飞骑一跃弹至空中拔剑挥出一道剑气,风沙如同被拦腰斩断露出一道长缝。
随即华凝直穿而入跃进长缝之中,未等长缝弥合,只见远处的风沙里又平添了几道伤痕,华凝的身影渐渐消匿在一团漆黑...
此时正从空中坠落的仁贞距华凝百丈有余,被沃禅弹出的巨剑沉芩正高速翻转的向着怨幽湖坠去...
无暇思索的华凝如同空中闪现的影子,极速的跃向仁贞将其托在了胸前,而后向地面跃去。
看着仁贞口中涌出的鲜血一丝丝飘向身后,未曾落泪的华凝此时眼眶显然已经湿润。
沙尘渐渐的开始停歇,“魁军”也随着沃禅仓皇逃去。
华凝抱着仁贞跪坐在沙地,一边向仁贞胸口注入着灵气一边哽咽的唤着“仁贞,仁贞,你醒醒...”
得益于灵气的注入,仁贞从昏厥中醒来缓缓的睁开双眼,无力的望着焦急的华凝,鼓动了一下喉结柔弱的说道
“华凝姐姐...我...尽力了”
说着仁贞将眼光挪向了“怨幽湖”的方向“华凝姐姐...”
华凝意识到仁贞现在的状态,必定承受不住沉芩坠入“怨幽湖”的刺激,便随即打断了仁贞的话语说道
“沃禅已重伤逃离,飞骑正在搜救沉芩与其他灵主的下落,你做的已经够好,听姐姐的话,现在你伤势严重必须好好休息...”
说罢华凝将仁贞像孩时一样捂在了胸前,下颌紧紧贴住仁贞的额头双目紧闭,眼角溢出的泪水不禁间湿透了妆容。
仁贞听着华凝的宽慰便放下心来,在华凝的怀中沉沉的睡去。而这一睡便是七天七夜...
在“华凝宫”内的一处卧房,仁贞还未苏醒,华凝赤脚正拎着壶酒坐在一旁靠近花池的窗台,醉意朦胧的看着仁贞熟睡的样子。
清风拂面摆弄着华凝的发丝,华凝慵懒的挥了一下衣袖,嘴角漏出一丝得意的苦笑,而后眼神迷离的朝着仁贞喃喃自语道
“你幼时便问我,这风又没招惹于我怎么可以说停就给停了,却又恬不知耻的总是让我教你如何御风...呵呵呵”
华凝摇着头托起酒壶深饮了一口,而后倚窗望向了远处长叹道
“世间冷暖,这风何曾停过,它只是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不知何时仁贞已然醒来坐在了床上说道“我的好姐姐,这风又怎么得罪你啦,莫不是它醒了你这一身酒气?”仁贞的声音清朗而有磁性像是将华凝从梦中唤醒。
华凝回过头一脸假正经的严肃凑向仁贞说道“因为...它扰乱了我的思绪”
说罢华凝将酒壶扔向了仁贞,仁贞接过酒壶便饮了一大口
“啊...你何时换了口味,这酒还真烈!”仁贞皱紧了眉头露出一副承受不住这烈酒力度的样子。
华凝长腿一撩转眼便靠墙坐到了仁贞的床上“姐姐我换酒,何时需要向你告知了?”
说罢华凝的眼睛撇向仁贞,眼神里仿佛透露着——不可以么?
“额呵...呵呵...没有没有没有,我...我就随口问问,呵呵...”仁贞感受到这来自华凝眼神中的威慑,连忙涎眉邓眼的挠着后脑勺说道。
想来华凝应该是为了试探仁贞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未等仁贞有所防备便出掌打出一道灵气直击仁贞手中的酒壶。
随即酒水从壶中震出在空中散成了弧状,华凝以腕为轴收掌回旋又欲将推出,震出的酒水瞬间凝成了冰刺直向仁贞击去。
仁贞见状不妙纵身一跃便坐在了房梁之上,只见先前身后的墙上被打出一片扇形的小孔。
仁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着小姐姐今天下手可真狠,这是要拉仇恨么?
未等仁贞琢磨明白,华凝已从床上灵闪至仁贞身后随即出掌打出一道浑厚的灵气正中仁贞项背。
仁贞瞬间如同被千万条慢慢收缩的蚕丝勒住,身体仿佛将要被挤压爆裂。
仁贞趁尚有意识运足灵气转身跃至床榻面向华凝站定,瞬间浑身变得烙铁般的赤红,华凝打出缠绕仁贞的灵气顿时被灼烧得如同蒸汽向四周散去...
华凝此时已单手高举结印,窗外池中之水已形如游龙欲有从池中跃起之势。
仁贞见状指着华凝大声喊出“停...”
停声未落,只见那游龙已然直奔仁贞而来将赤红的仁贞冲了个透凉...
仁贞口中伴着流水终于说出了“你...要...拆...房...子...啊...”。
华凝落地站定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二逼,姐姐我不浇你,这房子还不给你烧没了去!”
仁贞张着嘴一脸呆滞,口里还依然流着尚未流尽的池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落脚处床榻被灼烧出凹陷的痕迹然后望向华凝说道
“阿...好像是”。
这时仁贞的腹中传出一阵咕咕的响声,仁贞看了看华凝露出一脸尴尬。
华凝心想光顾着试探这货恢复得怎么样了尽然忘了这货睡了七天七夜未进水米,便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了指一团糟的屋内说道
“好了,念在你重伤初愈姐姐我就不与你计较了,我去给你烧饭。
房间你收拾一下,顺带把墙面也补了。”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仁贞望了望屋内这眼前一切顿时哑口硬生生吞下了口中余下的所有池水,即便是满脸无奈也只好赶紧的操持了起来。
华凝在厨屋内正神情沉重,自秋桑被流放后就未再留用仆人。
闲暇时的华凝便在这“华凝宫”中独处,直到后来仁贞的出现,“华凝宫”才算是有了几分色彩。
然而,华凝又何尝不知仁贞心系沉芩,如今沉芩已坠入人界仁贞亦全愈苏醒。
想定仁贞终是要知晓沉芩此时的现状,那时仁贞定然会向琴音婆婆询问去往人界之法...
未到甲子之年“天的尽头”尚未开启,即便是御心之躯穿透流体亦需封印灵识,否则难保灵识邪化。
不论是封印灵识或是邪化,均已忘乎自我又从何谈起寻找沉芩的下落...
想到这一切华凝长长的呼了口气,随手从橱柜中取出壶酒深饮了一口却终不知该如何左右...
饭桌上仁贞正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倒着酒食,华凝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的不舍已然映照出心中打定了的主意
“仁贞...”
“什么事华凝姐...”仁贞边咀嚼着饭菜边抬起头向华凝答道。
“仁贞啊,你老实告诉姐姐,你究竟是何时对沉芩心生情愫的?”
华凝自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提问有些傻,却又忍不住想从仁贞的口中得出不同的答案。
仁贞听到华凝的提问险些噎住,瞪大眼睛拼命的下咽了口中的食物欲将咧嘴一笑岔开话题
“华凝姐,这你都能看出来,我怎么觉得就没毛病呢...”
华凝眉头一皱一脸严肃的看着仁贞“少贫嘴,快说!”
仁贞立马收住举起双手认真起来回道“清渊潭地,清渊潭地...”
华凝舒展了眉头说道“继续...”
“她第一次跟着千阙来清渊潭地时我见着她就觉得心中甚是欢喜。
虽与千阙同样是个面瘫,但她冷若冰霜的脸庞不知怎么看着就觉得舒服...”
华凝显然心生醋意,直指着仁贞便质问起来“好哇仁贞,意思是你姐我的脸蛋还不如个面瘫是么?”
仁贞顿时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圆的盯着华凝“不是啊姐,怎么突然间就跟你的脸有关系了?”
华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略微镇定了一番说道“有没有关系反正你也见不着她了,她已经不在千阙了。”
仁贞满脸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姐...她可是千阙的灵主,不在千阙她能去哪?”
华凝颤抖着嘴唇转过脸看着一旁有意避开了仁贞的视线说道“一个改变你我命运的地方...”
说到这里仁贞已然意识到华凝所指无疑是人界。
仁贞激动得双手紧捂住华凝的双臂直刷刷的盯着华凝说道“姐,你是不是骗我,你是不是说沉芩坠入了人界?”
华凝收住了原本的伤感,望着仁贞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冷漠。
因为华凝知道仁贞此时根本意识不到即将面对与自己的别离,而只是单纯的在意着已经坠入人界的沉芩...
华凝内心清楚此时只有自己表现得越冷漠仁贞的离去才会越决绝,于是冷冷的答道
“是的,在你昏睡之前幻化成巨剑的沉芩已经坠入怨幽湖落入人间,我对你隐瞒了事实。
现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夜,即便她是物灵尚能在人界存活也难免邪化葬身捕灵师之手。”
听到这里,仁贞已经神情恍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琴音婆婆,琴音婆婆...”踉跄的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