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确实也是要他去一趟的。毕竟父皇明显地不喜络纤雪,而自家母亲又……所以,这事只能他去,才能显示出夏祁安的诚意,才能让络讷对夏祁安少些刁难,才能稳妥地处理好夏祁安的终身大事。
至于这位络讷大人会如何刁难夏祁安么……夏祁修手一抖,心里顿时没底了。
要知道这位络讷大人,那可是以文人之躯真的上过战场拿刀砍人的猛人!据说这位络讷大人弓箭了得,当日平两广之乱的时候,一箭射穿了敌酋的胸膛,害的敌军军心涣散,不攻自乱。
虽然他没能有幸见到这一幕,但却也领略过这位络大人的气魄。
毕竟……那敌酋的脑袋,是被这位络大人给揪着头发、硬生生地给带到了朝堂上!
想想当初朝堂上淡淡地血腥气,以及络大人那一脸淡然的表情,想起他被血污脏了的纤长五指。彼时的络大人还只是一个兵部主事,却仍然是宠辱不惊地将人头放到了一旁,随即不顾朝堂上诸位大人或惊恐或隐忍的表情,端正地行礼,道了声幸不辱命。思及此,夏祁修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开始替自家弟弟担心了。
毕竟,自家弟弟这么龌蹉的手法,络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不舒服的,暗中使点小手腕来教训教训自己的弟弟,还是十分有可能的。
瞧了瞧一脸憧憬紧张似乎还带着几分自责的自家弟弟,郑王殿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家伙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惹了怎么一个老狐狸。
不过……也好,如果真的让他知道了,也只是平添些压力罢了。
“还不快去!”夏祁修瞧着自家弟弟道:“记得,古玩字画最佳,千万别画蛇添足,对了,米芾的笔架山,我记得是在你这里的,把那个给我包好,礼物就那个了。”忽然想起自家弟弟库房里面的种种宝贝,夏祁修不禁兴奋了起来,心道礼多人不怪,礼物备好了,络讷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啊。
“嗯,知道了,”夏祁安唯自家兄长的命令是从,接着虚心求教:“只带一块笔架山就好了吗?会不会有点寒酸?”
“……”夏祁修顿时没了语。他心道果然是关心则乱,他这傻弟弟竟然连笔架山这样的东西都说寒酸,想了想,夏祁修道:“那就再拿几支山参罢,听闻络大人极孝,家中也有老母,就当是,孝敬老人家吧。”
“好,还要带什么吗?”夏祁安锲而不舍,夏祁修竟隐隐地看出来了一种……只要他开口,夏祁安就能把整个楚王府库房里面的东西都搬到络纤雪家中去的错觉。
“你把东西都送过去了,将来人家姑娘嫁过来的吃穿用度怎么办?”夏祁修心平气和地开口,试图安抚下自家弟弟的紧张与浮躁:“络讷大人最是疼爱妻子儿女,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恐怕会觉得你别有用心,反倒是不相信你能够照顾好络姑娘了。”
“是吗?我只是觉得,反正那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积灰,没什么用处,送不送出去,也没什么差别。”夏祁安略尴尬,不住地为自己辩解。
“你楚王府的库房里,还有银子吗?”夏祁修不客气地开口。
夏祁安闭口不答。
“你楚王府的库房里,还有金子吗?”夏祁修再接再厉,不放过他。
“哥,天不早了,您不是还要回去陪嫂子用餐么?”夏祁安顾左右而言他。
“你楚王府的库房里,还有银票吗?”夏祁修恍若未闻,一鼓作气地问出了锥心三连。
“……所以,哥,您要补贴小弟我一点吗?”夏祁安皱着眉询问。
夏祁修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还不算是不知米贵,竟然还愿意理这些俗事了。”
他自然是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的,也知道他把自己府中的银两都分给了那些伤残的将士,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毕竟……堂堂的一品亲王,竟然没钱来养自己的王妃,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啊。
“还有,你府里太冷清了,人手不够,你是打算自己再找些奴仆,还是我先拨给你一点,之后还是这副冷情的模样?”夏祁修事无巨细地教导着。
“你拨给我一点吧,雪儿也是清冷孤僻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喜欢人多事杂的环境。”夏祁安想都不想地回答。
“也行,但是,先找几个裁缝和绣娘,把你们二人的婚服先做上。”夏祁修接着吩咐。
“好,我这就让天玑他们去找。”夏祁安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回来,你个小兔崽子!”夏祁修笑骂:“天玑那么一副生人勿近、活阎王一般的人,你让他去找裁缝和绣娘,不怕他一时顺手把裁缝给宰了么?”
夏祁安停住了脚步,一时有些羞涩。
确实,以往自己都是命天玑去除掉哪些人的,一时习惯,竟然还没有发现自己行事的不妥之处,于是夏祁安补救道:“我让玉衡去,玉衡办事妥当。”
“嗯,行吧,那我也先走了。”说着夏祁修悠然起身,“对了,和你家小王妃搞好关系,我觉得,络讷大人那边,还得靠小王妃,不然他轻易不会饶过你。”
“好,我尽力……”夏祁安心里顿时没了谱。
谁知道他家小王妃会这么对他?谁知道他家小王妃愿不愿意原谅他?
“嗯,多顺着人家姑娘,实在不行,就先……反正男女之间,你二人又是夫妻,早些晚些,都没什么关系的。”夏祁修颇为不要脸地开口。
“……滚!”夏祁安没忍住爆了粗。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儿上疼爱的人,怎么能被他这么龌蹉地对待?
“啧,行吧,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就行。”夏祁修没理会夏祁安,转身离去。
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知道夏祁安没事就好。
却说夏祁修走了之后,夏祁安陷入了迷茫与挫败之中。
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屋子,夏祁安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络纤雪的脸。
刚刚才偷听的面红耳赤、随即又急匆匆跑到床上装睡的络纤雪有些装不下去了,于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络纤雪皱着眉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