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开口,即使太子妃也得给面子。
这倒不是说容倦身份尊荣过太子,只是他备受恩宠,在端绪帝面前极得脸面。远的不说,就拿上次叶皇后的生肌玉露膏,他一开口,端绪帝就赐下整整一瓶。这药总共只余三瓶,庄清婉身为太子妃讨要都被皇后婉拒,可见帝后对他的宠信。
事情到这个份儿上,庄清婉只能恨恨剜眼云韶:“多谢端王。”
容倦略一颔首,举步,身边长孙钰忽道。
“容兄今日是主客,怎好劳烦,不如让在下代劳吧。”
九皇子说完温雅一笑,风度翩翩,引得不少女儿家侧目。
容倦挑了挑眉,没有出声。
这时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二人身上,一个是生性冷漠的王爷,一个是贤名远播的皇子,两人同时帮云韶说话,瞎子都看得出有猫腻。
江瑶素小声道:“端王爷和你们平南侯府是不是有交情?”否则他为什么帮云韶?
云汐轻轻摇头。
端王和侯府的交集,便只有祖母寿诞那回,可听说那次他在大姐姐院中被发现,难道两人真有什么……云汐担心地看眼江瑶素,转眸瞧见九皇子,心里微梗。
长孙钰的脸上永远含笑,谦谦君子,没人能窥破那层面具。唯独看向云韶时,眼睛里会有些别的什么。女子对待心上人总是格外敏感,云汐看破这点,心里不安。
“容兄不开口,在下就当你默认了。”
长孙钰说罢走到云韶跟前,后者扶了下鬓发,略略欠身:“九殿下。”
“不必多礼。”长孙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云韶不着痕迹退后半步。
“多谢殿下,不过云韶今日是入学塾,殿下若无事,请让道。”
长孙钰的笑意僵在嘴角。
这女人怎么了,平时那般聪慧机敏,今天为什么要跟皇嫂对上?
因为离得较远,庄清婉并未听到云韶的话。
云汐忍不住道:“大姐姐,你、你先听九殿下的话,和他走吧。”
云韶瞥了眼这个妹妹,脸上担忧是真,面色和缓几分:“二妹妹慎言,九殿下天之骄纵,岂是我等可以随行。”
长孙钰目色沉下。
他一直以为云韶聪明,有才情,这才把她作为九王妃的人选。
但现在看,难道也是个不知进退的蠢女?
其实云韶并没想和庄清婉作对,区区一辆马车,得罪太子妃,怎么看都不划算。可比起这个,她更不能跟长孙钰走。叶皇后赏膳、赐镯,已经流露招她进宫的心思,如果再跟长孙钰有点什么传言,恐怕就止不住了。
云韶虽然有意勾弄长孙钰,但绝不嫁进皇室。
她要报复,但不以牺牲自己为前提。
长孙铭看场面胶着,半哄半推的要把太子妃带进书院。
庄清婉不依跺足,“殿下!”
长孙铭头疼万分。
忽然一个冰冷却平静的声音道。
“皇子不行,本王如何。”
众人纷纷侧目。
只看端王苍衣似雪,身形颀长冷肃,两条修长的腿迈开,步伐沉稳,却踏出萧杀之意。他这般肆意而行,仿佛携裹霜刀雪剑,众人不由后退,许多贵女眼中流露惊惧,却又带着刺激的欣喜。
云韶头皮发麻,不自禁后退。
她身后就是马车,容倦越过众人,经过长孙钰时身形微顿,而后站到云韶面前,淡淡道:“跟我走。”
他口气不容置疑,云韶张嘴想说“不”,结果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吞回肚里。
好吧,跟他走总比和长孙钰好。
云韶认命地爬上马车。
“下来。”
容倦的声音该死得好听,也该死得可气。
云韶瞪大眼睛,正要发作男人袍袖一拂,丢下句:“跟好。”
端王转身而去,所过之处人们自觉让出道路。
云韶在马车上僵住,看看周围,太子无奈烦闷,长孙钰面带愠色,贵女们个个嫉妒的要喷火,还有庄清婉恨不得吃了她……云韶干咳一声,连忙跳下车小跑跟上。
云韶穿得是缕金百褶裙,层层叠叠,走起路来很是不便。
那端王起先速度很快,绕过拐角避开众人目光后,突然放缓。
云韶轻喘口气,这才勉强跟上。
他去得是一处偏院。
文殊院地大物博,这小小偏院也颇为精致。
几株牡丹盆栽,此时过了开花的时令,有些败颓,院中一颗古柏撑天而立,树下一方浅塘,几尾鱼儿游来游去,甚是欢腾。
云韶看得入神,没想到容倦突然止步。
她一个不妨差点撞上后背,恼怒抬头,却见他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树叶。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这人就站在一树海棠下,拈花,吹落,一世宁静。
“怎么总喜欢接树叶……”小声嘀咕。
不料他听见了,忽然扭头:“你说呢?”
两人挨得太近,这一回险些碰到云韶额角。
她吓的慌忙倒退,容倦疑惑,“你怕我?”
云韶心跳加速,这哪是怕不怕的问题。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用剑架脖子,说怕好像也没错。
福身:“回王爷,不是。”
容倦点点头,抬手抚她头顶。
云韶眼皮一跳,“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是吗。”淡淡的语调,云韶发现这人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她想躲,可惜身后就是池塘,只能低声道:“端王,请自重!”
容倦斜了目,冷峻的脸容似有一丝笑意:“不自重,又如何?”
云韶瞪大眼睛,没想到谪仙般的人物是流氓!
她心里转过万千思绪,低眉快速道:“端王爷,大庭广众之下都知道云韶是跟您走的,若是云韶出事,您也脱不了干——系?”
怔怔抬目,只见容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鬓间一掠,夹起一片枯叶。
她摸摸头发,原来头顶不知何时飘落一枚枯叶。
“怎么不说了?”容倦的语气有几分玩味。
云韶讷讷道:“是小女子想多了……”同时心里一松。她就说嘛,堂堂端王,如何会看上一个落水失身的女子,幸好幸好。
容倦看到她脸上的松懈和庆幸,心里莫名不快。
负手淡道:“云县主,今日之事,你如何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