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被随后赶来的保安控制住,韩越泽报了警,他被警察带走时,假发盖在脸上,看不到表情,何宇坐在坐落里,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突然,走到电梯口时,大华突然回过头,诡异一笑,又唱起那段“明月光……”手臂娇俏地舞动着,像极了古时衣袂飘飘的佳文。
何宇瞪大眼睛,“他疯了吗?”
“也许吧。”
韩越泽和何宇目送他们离开,茂天的“鬼”总算被捉住了,可他似乎更像一个受害者,一个被爱负累,无处逃生的可笑灵魂,他爱着小诺,却成了小诺呼之即来的免费佣人。总有些女人,利用自已的美貌、身体、学识、家势……一切可以成为工具的东西来俘获男人,在她们眼中,男人只是一个载体,一个金钱、欲望、体力的容器。
何宇沉默很久,“韩越泽,我想结婚了。”
“什么?”
“爱,究竟是什么,有生之年,我想感受一下。”很难相信,这话从何宇这么一个花花公子口中说出,他弓着腰,坐姿难看极了,但看他的表情却十分惬意,“我累了,真的累了。你不知道,撒谎真的是件很累的事。”他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一刻,他竟有些可爱。
韩越泽不想干涉他的决定,不管去留,只要他喜欢,都是好的。
“何宇,你本性不坏,我很高兴,你能想明白,也希望你能活得明白。”
何宇拍着韩越泽的肩膀,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小诺的事一直在我心里,像一根刺,夜夜扎得我无法入睡,那个女人像个毒瘤,时不时地敲诈我,因为她,我回了美国,一年只敢回来一次,可是就这一次,还是夜夜沉浸在歌声的恐怖氛围里,真的很累。今天早上,当我知道她死了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让我重新开始。”
韩越泽不置可否,送走何宇,他接通了陈一的电话,详细了解小诺死亡的真相。
陈一在电话那头娓娓道来,韩越泽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小诺的确死于意外,可她死前发生的事情很诡异。小诺这一年来挥霍无度且没有一份超过两个月的工作,直到不久前,她受聘于一家广告公司,得到公司老板青眼,破格录取为秘书。
大概工作了月余,老板的老婆带人闹到她家里,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小三,勾引人家老公,搞得人尽皆知。小诺觉得丢人,跑去和老板摊牌,她以为凭着自已年轻的身体和肚里的孩子,一定能让正妻让步,可谁知,老板说她游戏人间,不适合做管家婆。
可能是得到便宜,小诺故计重施,打掉孩子,拿着单子找老板要钱,她为了给老板施加压力,弄出了很大动静,当地媒体追踪报道了一段时间。小诺再次成为众人同情的对象,因为敢名换姓,没有人将她和之前的事联系在一起,老板一家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事情到此本该以老板掏钱息事宁人而告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任由事态发酵,不久,老板将检查报告放到网上,证明自已不孕不育,于是,网友将枪口调转对准小诺,甚至扒出了她为怀孕,终日在酒吧约P的视频。
网友对小诺恨得牙痒痒,自发往她家喷红漆,送花圈,小诺吓得不敢出门,甚至还有人拿着大喇叭到她家楼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放辱骂音频。
韩越泽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是网友自发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陈一不得不感叹,韩越泽总是能一针见血,问到点子上,“小诺的事虽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毕竟事不关已,那些上门闹的,都是收了钱的。”
日复一日,纵然小诺这样将人性资本化的冷血动物,也承受不了精神上的压力,恍惚间,失足落水,那一日,正是南境入深后最冷的一天。
“去查那家广告公司。”
陈一回复,“查了,是真金白银注册的,老板叫王旭,一个月前因病住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公司注册金是从他的账户流出的,连不孕不育的检测报告都是真的,他那方面真的有问题。”陈一说着自已都佩服地笑了起来,“这个幕后黑手真神了,用了人家的身份,转手赠了他一家公司。”
韩越泽托着腮,这个幕后黑手做事确实小心,“有线索吗,南羽在哪?”
陈一发了段视频资料,视频里南羽穿着与平时风格完全不同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像涂了蜜蜡,黑黄黑黄,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故意在衣服里塞了很多东西,体态臃肿。小诺衣着光鲜地站在她身旁,云泥之别。
南羽和小诺说着什么,小诺很高傲,将她推开,南羽则懦弱地伏在她脚边乞求着什么,怎么会这样?韩越泽怀疑视频被人做过手脚,又或者里面的那个只是像南羽,根本是另外一个人,直到陈一揭开真相。
“韩总,你看到了吗,南羽自称是王旭的老婆,她乞求小诺离开王旭不要破坏她的家庭。”陈一通过后台将视频某处放大,并用红色标注,“这里,与灰色墙角几乎融为一体的角落里,有个人影,通过技术手段处理后,可以看出,这个人是高泽,他注意到了拍摄的监控,还挥手向监控致意。”
韩越泽勾起唇,如此说来,是高泽故意将南羽约见小诺的事泄露给他,“挑衅?”
“韩总,这件事不简单,高泽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陈一的建议没能入得韩越泽的耳朵,他心里反复盘旋南羽的模样,他想,高泽从来都不是善茬,他控制着南羽,难道是想让南羽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与他没有死别,却要永远生离?不愧是高泽,有的放矢,一招诛心。
“韩总,小诺桌头有些东西,我把照片传过去了,她死前靠安眠药入睡,床头放着药和水杯,杯子里没有水,但是注意看水杯下面,杯底薄厚不均,十分特别,我拖人将杯子弄了出来,装满水,用灯光透过杯底,天花板上就出现了这个……”
画面切换为幽暗的天花板,韩越泽心里像有只手狠狠抓了一下,天花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晃着光晕的六芒星图案。
以噩止恶!
韩越泽脑中莫名地出现这四个字,高泽究竟要将南羽变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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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上播放着小诺的死讯,南羽面无表情地看完整段报道,她以为自已会心痛,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感到伤感,以为自已会自责,为随意掌控她人生命感到惶恐,可是,她没有,她淡定非常,像在做着一件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轻车熟路,仿佛生命的意义本该如此。
手机APP传来消息,恭喜你完成任务一,你将获得首期免息特权。
“恶人的噩梦即是正道。”南羽想起APP首页的宣布标语,反复念着。
高泽拥着她的肩,此次合作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毕竟能与你共享秘密的人,要么是亲人,要么是死人。
“怎么了,同情她?”高泽口中的她指的是小诺,“你记不记得,她跟你说过什么,她说你又老又丑就应该给她让位,想想那些付出了大半辈子却被丈夫抛弃而一无所有的女人们,这个游戏人间肆意拆散别人家庭的女人和她们相比,谁更可怜?”
南羽低下头,遮住眼中情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像月光下流动的湖水,像林间穿梭而过的风,她望着自已的双手,白暂干净,却好像沾满鲜血,让她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我好怕,阿泽,我是不是杀了人?”
高泽抱住她的脑袋,雅致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他喜欢,这种味道让他心底升起一种不明的情愫,想深吸一口气,将它囚在身体里,慢慢化开。
“你没有杀人,是她自作自受,她死于一场无声的噩梦。”
“噩梦?”南羽头痛难忍,似乎想起了什么,记忆像装进袋子里的棉絮,鼓鼓囊囊,偏偏袋口扎得很紧,怎么倒也倒不出来。“我怕是因为,我做了这种事不仅没有愧疚,反而觉得……”
“觉得什么?”高泽眼中星子跳跃,一如初见时那般让人心颤。
“觉得……兴奋!”南羽感到两腮有些抽动,是那种不可控制的笑容,是的,兴奋,那种操纵别人命运的快感让她很兴奋,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这种织梦、造梦的能力,“我是不是变态?”
呵,噩梦师,高泽极力控制着自已,才没有仰天大笑,南羽,你本就是造梦师,行走于现实与幻境之间,穿梭于白天与黑夜交界,似真非真,似梦非梦,不过现在,你将在我给你的梦境里,一直沉沦。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你。”
高泽的话让南羽沉默了,真正的她,“真正的我是一个乐于操纵别人的恶魔?”
“阿羽,恰恰相反,真正的你,是一个维护正义的使者,从今天起,你就是噩梦师!”